樹葉上的菩提作文
歲末去友人家做客,一行人除我之外,都是佛學(xué)親近者,我的那位友人,常常去寺院參加修行。他們聊天的主題我難以融入,就讓友人找點讀物給我消遣。
結(jié)果友人給了我一本畫集,一翻,我看入迷了。畫中有羅漢,有佛偈,有菩薩,有山水,甚至還有幾首小詩,好玩的是,原作與畫紙無關(guān),全都存在于樹葉和葫蘆兒之類東西上。友人興沖沖跟我解釋,作者是明鑒大和尚,這位大和尚特別隨和活潑,在佛門中挺少見。友人的母親猶在旁邊念叨,這個法師寫的東西我看得懂,學(xué)得來。
以我一個旁觀者來看,恰恰涉及到心理學(xué)范疇里特別有意思的東西。別的出家人怎么度過的我想象不出活動的場景,也不敢太過冒犯,胡亂揣測,但是看那本畫集時,樹葉上的繪畫擺在眼前,完全可以一一映照。
我腦海里忍不住浮現(xiàn)出畫面:多半是炎夏之后,秋分之際,各色樹木開始落葉。一個大和尚讀書誦經(jīng)、打坐靜思等等的功課也結(jié)束了,寺院在山中,而山中歲月對于他來說,還是有余暇的。
于是,大和尚彎腰揀起泛黃葉子,探手摘下青色小葫蘆晾干,用最簡單的炭筆,或者根本就不是什么專門的用筆,而是燒過的一截樹枝,香燭的幾分煙熏積黑,手指蘸了,涂抹幾筆。
有的法師專心于勇猛精進(jìn)持戒苦修,所寫的文章談?wù)摻渎烧鹿?jié)條款明細(xì),入佛門如何跪拜,不得從禮佛者面前經(jīng)過,還要注意清潔身體各個部位,以免褻瀆。令人望而生畏,畢恭畢敬。
也有的法師生活氣質(zhì)濃郁,知情識趣,有藝術(shù)家淵源,樂得禪在生活中。好比樹葉諸物上畫畫的明鑒法師。還有的法師,譬如那位紅透半邊天的延參法師,一開腔就是心靈格言的風(fēng)味,一套一套的。據(jù)說出家前是雜志編輯,算是地道的.我輩文字工作者同行,聽他說法,特別有親切的感覺。
現(xiàn)代社會大家有宗教信仰自由,不去信仰,也可以當(dāng)成一種文化去接近,安撫內(nèi)心。法師都是各式各樣的,通往徹悟境界之路又怎么會唯一呢!這反倒為人性卸下枷鎖。各求各人道,有選擇自由,乃是至佳的價值觀。
最后我交底,我提到的特別有意思的東西,其實就五個字,原來只是懶。懶,即是最根本的人性,也是一切文明科技的第一推動力。一江春水向東流,不過是順勢而下。一味苦修永遠(yuǎn)是少數(shù)個人的選擇,難以普及;過于世俗乖巧,其實也失去了出家人的獨特況味意蘊。走向人性的平定,多半還得由此及彼,你的山中菩提,滲入我的人間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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