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門_杜甫的詩原文賞析及翻譯

　　劍門

　　唐代·杜甫

　　唯天有設(shè)險，劍門天下壯。

　　連山抱西南，石角皆北向。

　　兩崖崇墉倚，刻畫城郭狀。

　　一夫怒臨關(guān)，百萬未可傍。

　　珠玉走中原，岷峨氣凄愴。

　　三皇五帝前，雞犬各相放。

　　后王尚柔遠，職貢道已喪。

　　至今英雄人，高視見霸王。

　　并吞與割據(jù)，極力不相讓。

　　吾將罪真宰，意欲鏟疊嶂！

　　恐此復(fù)偶然，臨風(fēng)默惆悵。

　　譯文

　　天帝在人間設(shè)下一些險阻，劍門之險雄居天下。

　　連綿的群山抱護著西南，山壁的石角指向北方。

　　兩崖如同相并的兩堵高墻，巖石的紋理刻畫出城郭的形狀。

　　這里確乎是一人奮勇當關(guān)，百萬人馬無法靠前。

　　蜀地的珠玉財寶流向中原，連岷山、峨眉也為之氣色慘淡。

　　想那三皇五帝的時代，蜀地百姓安居樂業(yè)親密無間。

　　后代君王務(wù)以柔遠，設(shè)宮納貢致使淳樸的風(fēng)俗中斷。

　　直到今天一些英雄豪杰，仍想據(jù)蜀稱霸分裂江山。

　　王者要并吞，霸者要割據(jù)，你爭我奪拼力相殘。

　　我要向天帝問罪，我要鏟除這致亂的重山！

　　想到這種據(jù)險作亂的事情還會間或發(fā)生，我不禁臨風(fēng)惆悵、惶恐無言。

　　注釋

　　劍門：即大劍山，在今四川劍閣縣。大小劍山間，有棧道七十里，叫做劍閣。

　　設(shè)險：天造地設(shè)的險要。

　　石角：山峰的巨石。

　　崇墉（yōng）：高峻的城墻，用以形容兩崖。

　　城：指都色四周用作防御的墻垣。郭：指外城。

　　關(guān)：指劍門山，山壁中斷如關(guān)口。傍，靠近。

　　珠玉：一作“珠帛”，指征效的財物。中原：黃河中游地帶，這里指代京都——朝廷所在地。

　　岷峨（mín é）：岷山和峨眉山，岷山在四川北部，峨眉山在四川中南部。凄愴：悲傷。

　　三皇五帝：傳說中最古的一些帝王。三皇，說法不一，一般指燧人、伏羲、神農(nóng)。見班固《白虎通》。五帝，指黃帝、顓頊、帝嚳、帝堯、帝舜。

　　后王：致夏商周三朝的君主。柔遠：語出《尚書·舜典》：“柔遠能邇�！敝笇�邊遠地區(qū)實行安撫懷柔政策。

　　職貢：意思就是規(guī)定各地方擔(dān)負一定的勞役，按時交納一定的貢物。也就是勞役和斌稅。道：指上文所說先王時“雞犬各相放”的政治。

　　霸王：稱主稱霸。割據(jù)叫霸，統(tǒng)一天下叫王。

　　并吞：指王者，如秦始皇等。割據(jù)：指霸者，如公孫述、劉備等。

　　真宰：指天，古人以為天主宰萬物，故稱。

　　鏟疊嶂（zhàng）：削平重疊的山巒。

　　創(chuàng)作背景

　　唐肅宗乾元二年（759年）三月，唐王朝九節(jié)度的六十萬大兵潰于鄴城。唐王朝就此陷入分崩瓦解的局面。杜甫先從長安攜家眷遷往秦州同谷（今甘肅成縣），但杜甫在同谷居住不滿一個月，因生活困難，只好南赴成都。這首即在途中所寫。

　　賞析

　　這首詩的開始八句，突兀而起，描寫了作者初見劍門山那種驚愕的神態(tài)。如此奇險、雄壯的大山，真是地造天設(shè)。山山相連環(huán)繞西南，山上的石頭犄角都指向北方。兩崖高聳，仿佛墻壁，砌壘之狀，宛如城郭。只要有一個人怒而據(jù)守，即使百萬人也莫敢近前。這些生動的描寫，一方面是采用賦的手法，直接描繪山勢的雄奇、險要和壯偉，展現(xiàn)了壯闊宏大的氣勢，十分形象，使人如臨其境。詩中用“險”字、“壯”字來形容劍門，全篇都從這二字生發(fā)開去。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詩中采用了賦中有興的手法，寄寓了深刻的政治思想。尤其是“連山抱西南，石角皆北向”二句，意蘊豐厚，耐人尋味�！痹娙藦碾U峻的山勢中，已經(jīng)清醒意識到，這樣險要的地理環(huán)境，容易被野心家所利用，隨時都有脫離中央王朝，地方割據(jù)的危險�！笆�角”，表面是寫山，其實是象征那些居心叵測的地方軍閥。

　　在具體描寫的基礎(chǔ)上，作者針對時事，抒發(fā)議論。詩人先寫當前朝廷剝削百姓，珠玉等物日往中原，故蜀民窮困，以至岷山、峨眉山也為之氣色凄愴。其中“走”字系由《韓詩外傳》中化用而來，卷六云：“夫珠出于江海，玉出于昆山，無足而至者，猶（同‘由’）主君好之也�！边@就委婉曲折地指出了唐王朝對四川人民的苛斂和搜刮，從而揭示了天下致敵之由。之后，作者筆鋒一轉(zhuǎn)，又從歷史的角度抒發(fā)議論。回想上古時代，四川未通中原，那時人們不分彼此，連雞犬也是隨便放的。而夏商周之后，雖對遠方實行懷柔政策，但其設(shè)官受貢，開了后世苛捐猛征之先，并且對跋扈之徒也逐漸失去了控制，致使地方軍閥高視闊步，稱王稱霸，彼此互不相讓，廝殺得難解難分。這些議論，句句是說歷史，而句句又聯(lián)系著現(xiàn)實。

　　最后四句，詩人直抒胸臆表達對發(fā)動戰(zhàn)爭，割據(jù)祖國之人的強烈憤怒，和對祖國前途的憂慮。詩人說：我要譴責(zé)天公，真想鏟平這重山疊嶂；想到割據(jù)一方的事將來會不時發(fā)生，我不禁臨風(fēng)惆悵、沉默無言了！這最后四句十分重要，是全詩的關(guān)鍵所在�！白镎嬖住薄ⅰ扮P疊嶂”云云，與篇首對險、壯的極力描寫，遙相呼應(yīng)，使上面的描寫落到實處；“恐此復(fù)偶然”，又是對“并吞”、“割據(jù)”等議論的總結(jié)，并進一步表達了對今后形勢的憂慮。陳貽焮先生說：“詩人所慮者有二：一，劍門天險，利于軍閥扼險割據(jù)，古已有之，今亦難保無虞；二，天府之國，物產(chǎn)豐富，若誅求太過，難免結(jié)怨生亂。這也就是這首詩的主旨�！保ā抖鸥υu傳》中卷）這深深的憂慮，使得全詩的結(jié)尾顯得更為沉郁有力。然而，作者在最后一句，卻又有意宕開一筆，“臨風(fēng)默惆悵”，生動地畫出了詩人欲言難言的形象，隱隱透露出無可奈何的情緒，給人以悠然意遠之感。詩歌突兀而起，經(jīng)中間的轉(zhuǎn)折變化，到最后的稍稍宕開，全詩像狂瀾陡漲，騰挪跌宕百姓流轉(zhuǎn)，把作者心潮變化的過程，生動地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從而領(lǐng)悟到雄奇闊大、蒼茫浩遠的詩意。

　　杜甫在詩中議論，是開了宋人的以議論為詩先河，但杜甫的詩中議論也不同于一般宋詩。一方面，詩人的議論與景物和人事的描寫是緊密結(jié)合在一起的，議論建立在生動的形象之上，自然生發(fā)。另一方面，作者在議論中融注著自己的激情，語語扣人心弦，因此毫不枯燥。再一方面，作者的議論處處針對著現(xiàn)實社會，因此毫不空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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