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人記事的優(yōu)秀美文：嫂子
“我不敢說我的兒媳婦是天底下最好的，但我敢說我的兒媳婦是全天水市最好的。”
當我走進病房時，聽到爸爸在給同病房的病友們夸他的兒媳婦。
“嗯嗯，就是，就是的。”病友們都在附和，臉上是深有同感和羨慕的表情。
“爸爸，那我呢?”我笑著問。
“你不如你姐，你們誰都不如。”爸爸絲毫不留情面地回答。
爸爸九個月住了七次醫(yī)院，起先，兒女、女婿都很孝順，無論多忙，都搶著值班伺候。時間長了，大家的事情多，難免有點怠慢，特別是爸爸的病對飲食有要求。爸爸頓頓要吃漿水面，由于和家里人的一日三餐有沖突，我們做女兒的也懶得按他的心愿做飯，只有我的嫂子，她上下班擠出時間來按爸爸的口味做飯。
記得有一次，爸爸就要吃面魚 ，那天下著傾盆大雨。醫(yī)院門口的飯攤子少了許多，天氣涼，沒一家賣面魚的，我們就勸爸爸吃別的�？墒遣≈械陌职志拖褚粋�小孩，他執(zhí)拗著要吃面魚，沒有就絕食。我們都有點生氣了，蹲在病房看著外面的瓢潑大雨，誰也不肯走出醫(yī)院半步。
“好大的雨啊，我來晚了，餓了吧。”嫂子走進病房，邊放雨傘邊說，雖然打著傘，但她的前胸后背還是被淋濕了好多。
“來吃吧，我給你買來了。”嫂子打開飯盒，一股清香的漿水、香菜味彌漫開來。
“好好。”爸爸連連稱贊。
我在病床上支起了吃飯架子，爸爸津津有味的吃著，發(fā)出夸張的“吧唧吧唧”聲。全病房的人都注視著爸爸，誰也沒說話�？擅總�人的心里有不同的想法，我想：雨這么大，嫂子一定是跑了很多路才買到面魚的，她對爸爸真好，假如有一天我的老公公需要我這樣做，我會做得到嗎?
“啊，吃好了，真舒服。”爸爸把空碗往旁邊一推，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說道：“他們說外面沒有面魚，你從哪里買的?”
“綠色市場，我在門口沒找到，我就去箭場里找，還是沒有，周家巷也沒有。有人說綠色市場可能有，我就去了，果然那里就有。”
原來嫂子是轉(zhuǎn)了一大圈才找到的，難怪我們沒找到，我們只找了醫(yī)院門口。
嫂子從來到走，我啥話也沒說，我能說什么呢，恭維她?埋怨自己?這些都顯得多余、蒼白無力。我只能在心里記住，嫂子真好，不愧是“全天水市第一”!
記得第一次見嫂子時，我正準備高考，哥哥給我買了復(fù)習資料，我去市上取。我穿著一身不得體的哥哥退下來的`藍色白條運動服，已經(jīng)褪色，胳膊處有個補丁。哥哥沒有把我?guī)ヒ娚┳�，怕她說我寒磣。我就待在哥哥的辦公室沒敢出來。
“AA”嫂子喊著哥哥的名字。
我觸電似的站起來，下意識的往沙發(fā)后面退了退。
“你就是調(diào)蘭吧，你看你哥，你來了也不說把你帶到我家來。”嫂子一邊埋怨一邊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
我膽怯地有點扭捏，正好哥哥進來了。
“你看你，調(diào)蘭來了，不說是領(lǐng)到我家來。”
“那怎么行，你看她穿得這樣，身上還有味道，怎么去你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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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看了看我，臉上有一絲變化，顯然覺察到了我的寒酸。
“我領(lǐng)她去洗個澡吧。”說著，嫂子就拉著我走出哥哥的辦公室。
有生以來第一次洗澡，真是不習慣，那個時候，供熱公司有大澡堂，連隔間都沒有，好多人在一起洗，我臊的頭都不敢抬，嫂子喊我，我就是不敢進去，她不得不容許我穿著內(nèi)衣洗澡，澡堂里異樣的目光和小小的議論聲朝我們射來。我就像一個小丑。嫂子邊給我搓背邊給我說：“別怕，每個人第一次洗澡都這樣，以后就好了。”在嫂子的鼓勵下，我好不容易洗完了第一個澡。走出澡堂。一縷微風吹來，渾身清爽，舒服極了。
在農(nóng)村人眼里，城里人都是嬌滴滴的，他們瞧不起鄉(xiāng)里人。有人問過我媽媽：“你家兒媳婦吃你家的飯嗎?”
“吃啊，為啥不吃?”
“上炕嗎?”
“上啊，還愛在她外婆的炕上坐。”
媽媽的回答他們沒人相信。
1991年，大豐收，麥子收成很好，全村人都想把多余的糧食賣了換點票子用。
有一天，天剛麻麻亮，村里人就啟程去糶麥子，有的用驢馱著，有的人背著，那時交通不方便，沒有車。人們高高興興，說說笑笑地到十里開外的集市上去。中間還夾雜著孩子們的歡笑聲和打鬧聲，這可是平時很少有的事，今年豐收了，大人想帶孩子去見見世面，順便給他們買點好吃的，好穿的。
今天的集市好像比往常熱鬧得多，熙熙攘攘，吵吵鬧鬧。叫賣聲，還價聲，孩子的嬉鬧聲和哭啼聲交織在一起，就像一首內(nèi)容龐雜的交響曲。
十二點左右，全村人的麥子都糶完了，大家各自帶著孩子去吃飯或買衣服、玩具，當然為主是家里的日用品。
突然，一聲悶雷平地而起，集市就像炸開了的鍋，沸騰了起來。不一會兒，暴雨披頭蓋面的下了起來。這時，人喊聲，驢叫聲，喇叭里的警告聲織成了一片。大人把孩子拽到地勢較高的地方，驢被拴在了大樹上，它們在暴雨中亂踢亂吼。
頃刻間，集市場的水積了半人高，洞口太小，水流不急，水位越來越高。喇叭里喊道：“請大家不要慌，把自己的孩子帶好，盡量往高處走。”當時，集市里只有鄉(xiāng)政府一座二層小樓最高，人們都往樓上擠，樓梯都被震得顫動了。還是有好多人沒能擠上去。
“大家注意了，一定要小心，已有兩位老人被洪水卷走，一頭毛驢也被大水沖走了。真是噩耗啊，站在樓梯上的人又在騷動，樓梯又在發(fā)顫。
“別吵了，也別動，我們這么多人，樓梯會塌的。”這人的聲音好熟悉，我尋聲看去，是我嫂子，她也在人群中。大家聽了她的話，立刻安靜了，連小孩也不說話了。
“姐，姐。”
“奧，調(diào)蘭，別說話。”
暴雨肆虐了兩個多小時，終于停了下來，集市場的水也慢慢地溜走了，這時聽到有人在哭，有人在罵。因為集市上的貨物都被大水沖走了。特別是那兩條人命，還有那頭驢。沒有失去什么的人也哭喪著臉，一是對那些人的同情，一是想著自己怎么回家。
好在我們那里的是黃土，又是陡路，太陽一曬，路面就干了許多。我們便踏上了回家的路。
有幾處平地，水積得多，是粘稠的爛泥，人們在爛泥旁站著，誰也不敢身先士卒，一則心疼布鞋，二則怕掉到泥坑里出不來。
“我來先走。”又是嫂子。她兩把脫下鞋子，光著腳丫，嫂子的腳是35尺碼的，小巧玲瓏的，她大踏步走進那些爛泥里，然后，前后左右地踩泥巴，不一會兒，泥巴被踩平了，也瓷實了。
“來，大家現(xiàn)在可以走了。”她說完就提著鞋子在前面走了，她還要去踩前面的爛泥呢。
一路上，嫂子一共踩實了七個爛泥坑。村里人這才相信我媽媽的話。全村人飯后茶余總要說說我嫂子怎么怎么好，不像城里人。那次洪水的事被人們說了三四年，嫂子也被村里人贊嘆了三四年。后來，每當逢年過節(jié)，村里人又會記起我的嫂子，問我媽媽：“你兒媳回來不?她真是個好孩子。”
有人說過，嫂姑之間的關(guān)系是很難維持的。然而，我們姐妹四個和嫂子的關(guān)系都很好，最大因素當然是嫂子的賢惠。
記得，大姐學縫紉時，吃住就在哥嫂那里，他們和睦相處。哥哥有了新的住房后，舊的住房就給了大妹妹。大妹一家安安穩(wěn)穩(wěn)地在那里住到國家改修，拆遷。哥哥最愛小妹，所以小妹愛幾時去哥嫂那里就幾時去，都能受到嫂子的關(guān)愛。
至于我，更是備受哥嫂的關(guān)愛了。
高考前夕，我就患了精神衰弱癥，哥嫂讓我在他家修養(yǎng)一個多月，嫂子除了給我做可口的飯菜外，還抽時間給我說寬心話，開導我。
上了電大后，直接就住到哥嫂家。她不但供給我上學，還容許我拾荒，自由使用他們本來就窄小的空間。后來又見證了我從懵懂走向成熟。我后來好兒媳和好嫂子的口碑都應(yīng)歸功于嫂子對我的言傳身授。
張?zhí)m，女，七十年代初生，秦州區(qū)娘娘壩中心小學教師。從小愛好文學，有詩歌、散文、小小說發(fā)表于《天水文學》，《天水日報》、《天水晚報》、秦州微網(wǎng)、黃河律動、海峽文學等。
【本文作者：張?zhí)m。(公眾號：拾穗cornfie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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