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永遠(yuǎn)美文欣賞
電話那頭你說的是家鄉(xiāng)話，口音還和以前一樣，語速還是那么快，就是嗓音粗了些；而我的語言，早已改腔換調(diào)了，惹得你不停地問：“你可是J啊？”也許，變的只是我。
是哪一年的冬季呢？你帶我去你家田里挖荸薺。清晨，松松軟軟的泥土似還沒睡醒，在我們腳下發(fā)出夢般的囈語。泥土上有一些稀稀疏疏的白霜，在晨光的輕描淡掃下，冷冷的白光忽閃忽現(xiàn)，襯著黑土地上偶見的枯黃枝葉，愈發(fā)顯得田野清冷了。你挖，我撿，可是由于沒有經(jīng)驗，挖出的荸薺基本上是半個半個的。冷風(fēng)直往我們棉衣里鉆，挖了一會后，我們對著小半籃子殘缺不全的荸薺，失去了繼續(xù)挖下去的耐心，你對我說：“別凍著你，你先回屋子里去吧。我去池塘邊把它們洗干凈�！钡饶阆赐贻┧j回來后，我看著你的鼻尖上一小坨肉凍得紅紅的，和馬尾辮上扎著的頭繩顏色交相輝映，笑容滿滿的臉上,眸子清純?nèi)缦囊沟脑律�，可愛之至�?/p>
你忙著在屋子里生火，說：“山里，風(fēng)大，比你家冷。”你利索地往炭火盆上架著木柴，燃起的木柴煙滿屋子跑，熏得我們眼水都流下來了。抬眼處，看青瓦嵌在木頭椽子里。沒有天花板的屋子，父母不在家的日子，你是怎樣熬過冬日里一個個寒冷的白天黑夜，堅持走好幾里路以外的學(xué)校上學(xué)的呢？我卻沒聽到你一次向我傾訴生活之苦。只知道，我學(xué)習(xí)之外的日子，因為受到你無憂無慮的笑容感染而分外有趣起來。于是，你的左右，總是有我的影子。
周末黃昏，我陪著你去你家小閣樓上拿柴做晚飯，一不小心，我碰開了爬滿蜘蛛網(wǎng)、鑲有木雕的木窗。在窗戶打開的一剎那，我陡然發(fā)現(xiàn)了青山綠水中間跳躍著的點點嫵媚紅色：“快看，映山紅開了！好漂亮！”你抱著一堆柴，直視那片景，喃喃道：“終于開了，媽媽說映山紅開時，她就會回來了陪著我不走了�！比缓�，一滴淚，滴落在我的手背上，冰的.我的胃一絲痙攣。那個春天，仿佛是我推開了你苦苦等待的花開。我是個被父母寵著的孩子，怎么會不了解父母不在你身邊，你深深壓在心底、不表露的悲傷呢？
“過去的事，你忘了么？現(xiàn)在車子方便，村里的路也修好了，盡早過來，我等著和你聊天呢！”電話那頭，你邀請的聲音熱情極了，我很感動。我何嘗不想去你那里看看：我們一起翻越過的座座山巒、喝一口夾雜著山的氣息的溪水呢？可是我怕眼前看到的景觀及人與記憶里的判若兩離。當(dāng)我與你的交談因為沒有了共同語言導(dǎo)致四周突然沉寂下來時，我會無所適從。更擔(dān)心：記憶里那個，宛如世外桃源村落的寧靜淳樸，被一大群去游玩的人打破；世俗的塵埃浮與山之流水中，溪水邊的蕨類植物被踩踏，還有白色污染飄浮在樹枝、小草上。我寧愿村落永遠(yuǎn)不被別人發(fā)現(xiàn)，知道它好好地、一如既往地活在自然里就心滿意足矣。
如今，情投意合的人少了，曾經(jīng)棲息的那片山水早已不在我身邊了。內(nèi)心躁動靜不下來時，我時常拉開記憶的匣子，匣子里串連著當(dāng)年我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感情里每一個環(huán)節(jié)，裝著大山懷抱里爬著樹的松鼠、蘑菇的成群結(jié)隊、花開時生動的顏色······
“就像每一滴酒回不到最初的葡萄，我們回不到年少�！蹦晟贂r屬于我們的大地：春，青青草舟惹人眠；夏，土地芳香催蟲鳴；秋，金色片片鋪叢林；冬，雪蓋山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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