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手搟面美文欣賞
母親前年九十整壽,我和妻回國探望。坐在母親床邊握著她的手,我們試圖與她聊聊天。
自從母親六十歲退休,歷經(jīng)股骨手術(shù)老年癡呆中風(fēng)偏癱,近幾年一直臥床,且逐漸失去說話能力。反復(fù)地問母親我是誰,母親只是張開口喔喔地什么都說不出來。聽到姐姐在一旁說道“你二兒子看你來了,是小田兒”,母親仍然是說不出話來,眼角里卻流出一滴亮亮的淚水。鼻子一陣酸楚,我和妻都流出了眼淚。
看著母親那雙望著天花板的僵直的目光,我們無法知道她是否真正認(rèn)出了我們;撫摸著母親那皮包骨般地消瘦的手,隱約地感到那微微溫?zé)岬氖种杆坪踉谳p輕地握著我的手。此刻淚水早已漣漣落下模糊了我與妻的視線。站起身來離開房間,最想做的事是給母親做一頓飯,一個(gè)簡單的“荷包蛋手搟面”。
母親很會(huì)做飯。但我能記住的母親為我單獨(dú)做的一頓飯只有“荷包蛋手搟面”。記得我有一次感冒,母親用當(dāng)時(shí)稀有的白面和一個(gè)雞蛋為我做了一碗“荷包蛋手搟面”,我吃完面睡一覺,醒來以后,感冒便就好大半。后來當(dāng)我自己的孩子生病時(shí),我第一個(gè)想到的就是給他們做上一碗熱騰騰的“荷包蛋手搟面”。
彼時(shí)母親只能喂半流食,已經(jīng)無法吃我做的面了。我便坐在母親床邊,做了我有生以來最最聰明的一件事情:讓母親開口說話,讓母親叫出我的名字!
我把我的名字用粗筆寫在紙上,一張A4紙上只有三個(gè)工工整整的大字。舉到母親眼前,問她那是什么字。母親看了一眼,開口說出了我的名字!連貫清晰毫無半點(diǎn)遲疑!父親姐姐聞?dòng)嵹s來大為驚嘆。這是我近幾年來第一次聽到母親說話并叫我的名字。
想見母親本來不難,面對鏡子遮住我下半張臉,我天天看到的是母親那雙安詳聰慧的眼睛。而若要聽到母親呼叫我的'名字,則要千里萬里用些心計(jì)才能做到。幾年不能主動(dòng)說話的母親,竟能流利地讀出我的名字,- “Je t'appartiens, ma vie est à toi, Dieu te la confie !”
今年五月,母親離開我們整整一年了,月底忌日我和妻將再做碗“荷包蛋手搟面”。讓橙色的軟軟的蛋黃象征我們的赤子之心,讓那些長長的面條寄托我們的綿綿思念,問候遠(yuǎn)在天國里的父親母親。- "Vous m'appartiens, ta vie est à moi, Dieu me le confie !"
家鄉(xiāng)菜品雖林林總總,然而沒有一樣能如同清淡平凡的“荷包蛋手搟面”那樣讓我為之動(dòng)情。這碗平素的面雖不是舌尖上的佳肴但卻是心靈的美食,因?yàn)槟敲胬镲柡赣H的千般憐愛萬縷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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