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公雞母雞為題的經(jīng)典散文
那天下班回家，見衛(wèi)生間里臥著一只雞。不待他問，她主動相告：“農(nóng)村來的，土雞婆。”他細作端詳，見雞的冠子雖然不高，但下巴上卻長有紅而長的肉鬢，因之他對她所說的“土雞婆”表示懷疑。但她對他的懷疑卻示以不屑，還搬出他擅長烹飪的一位哥們的話予以反駁：“兵哥說是土雞，絕對的土雞婆！”他不想再作理論，清楚這雞很快就會告訴世人它到底是公是母。
果然到了第二天清晨，約摸五點鐘，衛(wèi)生間里陡地爆出喔喔的啼鳴，其后隔幾分鐘又來一聲。有了這雄雞勤勉報曉，他是再也沒法睡了，遂兩眼惺忪著扭開她的臥室門，問：“你買的土雞婆在學公雞叫哎，聽到了嗎？”她知道自己失了手，故作深度睡眠不搭腔。
“今天就把雞處理掉�！痹缟铣鲩T時，他囑咐。
可是直到他下午下了班，雞還在衛(wèi)生間里活蹦亂跳著，并且東一泡、西一坨的排泄物，在這“曬秋老虎”的天氣里散發(fā)出惡臭。問她為什么沒按自己的囑咐做，她臉呈欣喜之色，講：“這雞好聽話喲，我今天弄了東西給它吃，要它吃慢點，它就慢慢吃；要它喝水，它就真的把嘴巴伸到水盆里去�！娌幌霘��！�
又來了。已有N年，他家雖然買家禽的次數(shù)不多，但她每次買了，必定要在衛(wèi)生間里養(yǎng)那么幾天，就算他和兒子怎樣被臭氣所擾并且結成同盟提出最強烈的抗議，她都能以“宰相肚里能撐船”的大度，該干嘛還從容干嘛。尤其是去年的一次買雞，因為雞在買回的當日屙下一蛋，這雞就被她奉為了有功之臣，雞每天吃好喝好不說，“洗滾水澡”的日期還被一拖再拖，直到他和兒子同她吵得要動手，她才邊罵著父子倆邊操起屠刀。
這回買了會打鳴的“土雞婆”鎮(zhèn)日關在衛(wèi)生間，因兒子正在千里之外的二線城市打工，他沒法和誰結成同盟與她對峙，便只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勸其盡快將雞處理掉。他說我平時用衛(wèi)生間你老嫌沒沖洗徹底，多次捂著鼻子要我再開水放肆沖，現(xiàn)在屋里幾十平米的空間充滿了雞屎臭，而你卻沒事一般，你說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是不是比雞還低？另外這雞每天勞模似地，大清早就開始死勁叫個不停，你說會不會影響我睡眠并且妨礙我白天上班？……
她照例是一臉的從容淡定，見他說得倦了乏了，才幽幽冒出一句：“我不想殺生�！�
身為普通群眾，可以信佛，她平時進寺廟的頻次能與逛超市相比，談吐動輒便涉及因果與報應，雖無固定收入，但每年撒出去的香火錢、功德錢、用于做法事方面的開銷等等，其數(shù)目實在可觀。問題是：你既然講究“戒殺生”，干嘛還要把這活雞買到家里來？
“我負責買，你負責殺唄�！�
“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要我濫殺無辜，公平嗎？”
“那就養(yǎng)著好了。我每天聽見公雞叫，還能感受到濃濃的鄉(xiāng)村氣息�！�
“真讓人受不了！”
他受不了這雞對自己的攪擾，還有她那文藝女青年一般的天真浪漫。
到了雞進家門的第五個日子，大清早他又被喔喔的叫聲鬧得神經(jīng)一抽一扯地痛，遂在上午上班前，趁那“文藝女青年”尚處睡夢中，他霍霍磨利菜刀，然后走進衛(wèi)生間捉雞在手，在一串凄厲的叫聲中，霸蠻硬起心腸剝奪了一只雞的生存權。
這天中午餐桌上的主打菜是“燒雞公”，他的筷子在雞肉中拔弄良久，始終提不起夾一塊來品嘗的興趣，畢竟這雞在家里住了五天，除了不該弄出惡臭和太早打鳴，它兩腳劃拉著撒歡的樣子還是蠻惹人憐愛的。她見他這樣子，硬夾一塊雞肉壓進他的飯碗，且說：“你殺雞辛苦了，一定要吃�！�
經(jīng)她口中吐出的一個“殺”字，令他頃刻聯(lián)想起數(shù)小時前白的刀光、迸射的鮮血、雞臨死的抽搐……這頓飯真是吃得越發(fā)沒滋味了。
飯后他在沙發(fā)上呆坐良久，最終向她建議：“你以后不買活的雞鴨回來行不行？”
她翹著蘭花指將一只雞翅啃凈，始終不點頭也不搖頭。
“我先前殺雞宰鴨眼睛都不眨一下，現(xiàn)在做這事手還真有點發(fā)抖，李兄啊，你說是不是人年紀越大，對生命會看得越重？”那晚小酌，他講完家里那點與雞鴨有關的事，認真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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