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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才的夢想經(jīng)典散文
丁才的夢想經(jīng)典散文
我小時候鄰居家的丁才,生于民國丁亥(1947)年,他本來有個哥哥叫丁煌,大他16歲。
丁煌個子高高大大,一表人才,且讀了不少書,在那時永興的農(nóng)村也算個知識分子,因此,擔任了初級社的干部。政府惜其才,差他去鄉(xiāng)郵所供職卻未及時到任。1953年的一天晚上黑咕隆咚的,丁煌和另兩名社干部從鄰村開會回家。路上,別人只見路,他卻看見了一個人模人樣的黑影,說是碰見了鬼,嚇得他豆大的汗珠如雨下。回到家不及洗漱,蒙頭蓋腦睡去了,天亮時發(fā)現(xiàn)他一命嗚呼歸了天。其父龍集捶胸頓足大哭了一場。
一晃幾年過去了,龍集心情稍定。1958年,丁才患了淋巴結(jié)炎,脖子兩邊潰爛得結(jié)成一層層膿疤,生發(fā)出一股濃烈的腥臭味,脖、頸、頭不能隨意轉(zhuǎn)動,要觀察四方動靜得像個機器人樣,呆板地轉(zhuǎn)動身子才能實現(xiàn)。丁才有衣不能穿,成天把衣服頂在頭上,用手拽著衣襟。正面看他像只貓頭鷹,背面看他像個稻草人,要是不知情的人晚上見了他,還以為是個魔鬼。龍集急得團團轉(zhuǎn),帶著丁才四處求醫(yī)找藥,就是不見效果。龍集便向親友求借湊了些錢,抱著一線希望急奔上海?墒悄前嘿F的`醫(yī)療費讓他無法承受,父子倆在那華麗的大街上徘徊了兩天,只好悻悻而歸。
龍集從醫(yī)生口中得知,淋巴結(jié)炎是個折磨人的病,脖子兩邊爛得接了口就意味著生命到了盡頭。龍集怎么也接受不了這個現(xiàn)實,大兒子完婚的喜日都定好了,可他匆匆忙忙地“走”了,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小兒子身上,F(xiàn)在小兒子又成了廢人,祖祖輩輩延續(xù)下來的香火,到此即將劃上句號。這成了龍集的一塊心病,他茶飯不思,覺睡不香。不久,龍集也去見了閻王。
丁才隨繼母生活,一天天長大,不覺進入了青春期,也懂了些事。他深諳父親的死因,知道自己肩上的責任。他有很多夢想,最大的夢想就是把病治好,娶個老婆,生個兒子,以延續(xù)祖祖輩輩傳下來的香火,也好向祖輩們有個交待。這夢一直埋藏心底。
于是,丁才便想著攢錢。那時賺錢少有來路,攢錢更不容易。對丁才來說,唯一能賺錢的事就是捉魚賣了換錢,然后再積攢起來。這下可惹惱了繼母。繼母埋怨丁才小氣、自私,要他拿出點魚來開開葷都不肯,還學會了存私房錢。母子因此大吵了一場,從此(1968年)便分了家。
丁才的病情日趨加重,促使他攢錢的心情更為迫切。他除了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賺些工分外,還養(yǎng)了幾只雞,換些油鹽錢。丁才常用一種篾片織成的魚具來捕魚,利用魚的向水性,選擇有流水響聲的地方,圍成一個半圓,將魚具放置出水口,魚便會鉆進漁具,到時來取魚就是了。每天清早天剛蒙蒙亮,他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取魚,有時還不忘順手牽羊把人家的魚也取走。不過村里人都同情他,警醒一下便是,也不和他計較。有時他會拿著魚簍、瓜勺到田埂上游蕩,發(fā)現(xiàn)有魚的水凼,就一手拽住衣服,一手用瓜勺舀水,一勺一勺把水戽干,那魚便成了“甕中之鱉”。捕魚夏天最盛,秋季次之,冬、春兩季沒什么“戲”,所以,丁才至死也沒攢上多少錢。
1977年6月,丁才幾天沒出來游蕩,人們發(fā)現(xiàn)他死了。村里人清理他的房間時,發(fā)現(xiàn)一個“六六六”粉包裝紙裹著的紙包,打開一看,全是壹圓、兩圓,也有壹拾圓的人民幣,一共壹佰叁拾捌圓。這個數(shù)在那時對一個家庭來說算是大數(shù)了,可相對于丁才的治療費卻還是個零頭。
鄉(xiāng)親們找來幾塊寬大厚實的松木板,訂了一口簡易棺材,把丁才的尸體裝了進去。然后,又擇了兩個壯實漢子一前一后抬著,朝丁才永遠的“家”走去。前面沒有帶白拜路的孝子,沒有任何排場,只有一面鑼隨后相送,時不時“鐺鐺”地響著。丁才帶著他的夢想,隨著他的軀體一起走進了墳?zāi)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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