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村莊抒情散文
兒時,每年清明和年底的傍晚,爸爸都會帶著我去給埋在村子?xùn)|邊的奶奶燒紙,然后再去家門前的坡地里的祖父燒紙,最后是西邊的祖母。那時我已識字,就在爸爸燒紙的空間,跪在那里看墓碑上的字。好奇是孩子的天性,而爸爸也滿足于給我講這些我沒見過的長輩的故事。
所以,當(dāng)你看到,在夕陽西下,余輝還未散盡的時候,有一個女孩跟著跟在爸爸的后面,低著頭快步地走在鄉(xiāng)間田埂上,努力記住爸爸所說的話。
奶奶是在爸爸三四歲時離去的,具體的時間刻在墓碑上,但是我早已忘卻。一直記不住具體的時間,與我喜愛歷史是相矛盾的。爸爸說,奶奶是在渠邊放牛時,牛發(fā)瘋,把她拽入水中,被淹死的。我問爸爸,渠水不應(yīng)該很淺嗎?爸爸說,剛好那段有點(diǎn)深。我也不理解,如果牛要跑,就先松了繩子,跟在它后面就好了。爸爸說,那個時候,牛是不可以隨便丟的。所以,奶奶就丟下了7個孩子。
在祖父的墓前,我是比較陌生的,但父親很佩服他。爸爸說,這里的土地以前都是屬于我們家的,都是祖父買來的。所以祖父的墳?zāi)故菃为?dú)建在他的土地上,俯瞰他的村莊,守護(hù)他的子孫。然而,他不知道,正是由于這些土地,他的子孫吃盡苦頭;蛟S他是知道的,那漆黑夜晚低沉的風(fēng),低訴他的不甘與無奈。多少次,我從他墓旁的小路回家,都會給他打個招呼,告訴他我為他驕傲。因為他艱苦奮斗與勞作,創(chuàng)下一份家業(yè),也因為爸爸講述他的故事時的那深邃的目光。
爸爸說我們家都沒有再出過厲害的人物,我默默把它作為我的使命,即使我是女孩,也是因為我是女孩。小時候,未來是無限的,我渴望突破女孩的'身份,獲得長輩的關(guān)注。長大后,視野擴(kuò)大,我在路上為自己努力。
爺爺去世時,我沒有回家。那時,我正在青春期,意識不到自己冷漠,只是覺得爺爺既然不喜歡我,我又何必回去呢。后來,給爺爺燒紙時,我都會在心里懺悔,希望他能原諒我。爺爺是祖父最小的兒子,我想應(yīng)該也是祖父最心疼的孩子,但爺爺過得最是辛苦。奶奶是帶著三個女兒嫁過來的,其中大姑的大兒子就比我爸爸小三四歲,所以,那時爺爺較之他人結(jié)婚很晚。然后,在給爺爺生完四個孩子后,奶奶就離去了。爺爺帶大了7個孩子,看著他們成家立業(yè),到享福的年齡,去世了。記憶中,每年給爺爺過生日,或是過節(jié)時,姑姑們都會私底下給爺爺錢,這是我看到過的。我想爺爺一定是對她們很好。但爺爺不喜愛我們這些孫女,男丁單薄,是他最著急的。
后來的很多時候,我總會記起在十一歲那年,爺爺照顧過我一個多月。那段時間的爺爺留給我的是慈愛,在回憶中,掩蓋住他對我的疏遠(yuǎn)。在到后來,我想起病重的爺爺,瘦弱的身體,對世間的留戀,以及單獨(dú)吃飯的碗筷。無論如何,我想他還是一個好爺爺?催^一個對好人的定義,說是對你好的人,就是好人。我想是的,如果沒有與爺爺相處的一個月,沒有爸爸口中爺爺?shù)墓适,我是不會后悔沒有參加他的葬禮。
幾年前,南水北調(diào)工程實(shí)施,我們離開了那片土地。房子被拆,土地荒蕪,漢江的水也開始侵蝕,然而回憶洶涌。我曾想,父母在的地方即為家?墒菦]有歲月的沉淀,我們似乎找不到一個安心的地方,那里有你的童年,有你的祖先。
幻想多年后,我將帶著自己的孩子,站在漢江邊,告訴他,母親就在那里出生成長,在那片被水淹沒的土地上,或許該稱它為江底了。那將是多么地?zé)o趣。
罷了,不愿再回去了,也不敢再回去了,即使回憶使人痛苦,但也不愿毀了那份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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