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黃土地的童年記憶優(yōu)美散文
總感覺自己走不出童年的那些事端,不管什么時候總是會有很多事情被有意無意地牽扯出來。雖然不知道它們究竟會在我現(xiàn)在的生活中產(chǎn)生多少意義,但每每想起都會在心底激起波瀾、久久難息,有時候甚至為一件不足為道的小事徹夜難眠。我從陜北作家那些出土于陜北黃土地的作品中讀到了很多我的影子、父母的影子、好多好多人的影子,仿佛這塊土地上的人,世世代代沿襲著一種亙古不變的生存狀態(tài),或多或少的讓我感動,讓我悲哀,讓我站在家鄉(xiāng)黃土路的盡頭不知該向哪方。陜北在人們眼中是地貌溝壑縱橫的代言,是道路崎嶇坎坷的象征,是生活一貧如洗的代表。提起她,有些人竟然會與恐懼聯(lián)系在一起,我不知道他們這種想法緣何而起,或許僅僅是因為陜北對他們太陌生,或者僅僅是因為陜北是我出生成長的地方。
童年的快樂單薄成一張紙,幸福卻厚得無法比擬。
烈日當(dāng)空,父母彎腰耕作地頭田間,我在一旁拔草拾穗,童年的記憶就這樣灑滿黃土地,長在每一顆莊稼的枝枝葉葉里。春秋冬夏,風(fēng)吹雨打,父母年輕的皮膚早早地在日光的蒸烤下喪失本真,更別提水分與彈性了,那是一些從來不會被他們耳朵聽見的詞語。他們所有的念想就是春種秋收,站在冬天的大雪地里,把雙手捧在嘴角邊不住地哈氣,然后微笑著說:雪下得真好。在秋收之后,當(dāng)農(nóng)家的麥場上堆起一垛挨著一垛的莊稼垛的時候,那些農(nóng)人干裂的嘴唇嘴角上揚(yáng),喜悅之情溢于言表,如果你足夠細(xì)心,你一定會看到他們的雙眸中閃爍著晶瑩的淚花,那些淚花在夕陽下閃閃發(fā)光,而他們的臉干癟得就像深秋的在漸寒的北風(fēng)中飄轉(zhuǎn)的樹葉。
春天總是一個很受歡迎的季節(jié),洋槐樹開出的花在每一個山頭山谷香味四起,沿著地面輕輕飄飛。陜北的山川溝壑里長著漫山遍野的洋槐樹,這是一種樸素的樹,對環(huán)境沒有太多要求和挑揀,可以落地生根,開花結(jié)果。每當(dāng)春天到來,總會毫不吝嗇地開出滿樹大把大把的花穗,壓彎枝頭。我們一家人就在一顆顆洋槐樹下穿梭,擷取那些被壓彎的枝干上垂下的花穗。在陜北,家家戶戶都知道洋槐花是可以吃的.。每一個洋槐花開的季節(jié)里,農(nóng)家的餐桌上就會多出一種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可以就著吃那又粗又糙的黃米或者小米飯了。童年的時候,每一個春天我都會爬上洋槐樹桿高高的枝頭,把那些本以為可以在太陽下一直開敗的花兒也摘到籃子里,拿回家被媽媽做成飯菜吃掉了。洋槐樹渾身上下長滿一身的刺來保護(hù)自己,盡管這樣也擋不住大伙采摘的熱情,我也為此常被那些尖得像針尖一樣的刺劃得全身上下傷痕累累。就算是這樣,只要能滿載而歸,心中總會生出無限的甜蜜和快樂。如今,每次回家走在彎曲盤旋的山路上,每當(dāng)看到一株洋槐樹的時候,心中就會生出說不出的激動來。
年年寒冬已過、春寒料峭的時候,與堂兄堂姐還有堂弟堂妹們一大伙,跑到去年收割過的莊稼地里刨野草野花的根須吃。至今還記得,春天還沒有來,陜北的山上還是土黃色光禿禿的一片,花草的根須就已在地下開始生長,有一種植物一直不知道它的學(xué)名,但嚼著吃了它的根須有多少我連數(shù)都數(shù)不清。一層粉紅色的嫩皮,用刀子或者指甲刮過之后露出白色的根,應(yīng)該是莖吧,放在嘴里嚼,先甜后苦,最后就一點(diǎn)味道也沒有了,而我從來都沒有辦法把它咽進(jìn)肚子里,更多的時候是為了享受它那一瞬間的香甜。當(dāng)時只要看到自己比別人能多挖幾根,心里就美滋滋的偷著樂,要是自己的產(chǎn)品比哥哥姐姐們少,便心里難過的不是個滋味。今天想起來才意識到當(dāng)時是生活過得太苦澀,只有在那樣的時候才能盡情品味短暫的甘甜,今天才明白父母那個時候不知道把多少內(nèi)疚的眼淚咽進(jìn)肚子里了,今天當(dāng)我看著那些孩子們的成長,我才知道自己是一個沒有童年的孩子。我在今年春天重新走上故鄉(xiāng)的地頭,卻再也看不到當(dāng)初挖野草根的那片土地了,那里都長成了清一色高大的樹叢,故鄉(xiāng)在退耕還林之后煥發(fā)新生。
火紅的太陽高照在宇內(nèi)偏西的地方,跟在爸爸媽媽身后牽一頭毛驢,懶懶的走在羊腸小道上。正是農(nóng)忙的時候,要鋤干凈莊稼地里的野草,莊稼才能長得好,產(chǎn)量才能有保障。這些時候,中午睡覺總是一眨眼的事,總感覺過得太快,還沒有閉上眼睛就被爸爸媽媽叫起來了。當(dāng)時心里不知道多委屈,有多少抱怨呢!
媽媽說:這樣的苦日子啥時候才能熬到頭啊,整日辛苦能有什么可依靠的呢!
我說:媽媽,我們靠蘆草葉吧。
當(dāng)我聽著媽媽告訴我這些的時候,我已經(jīng)十八歲了,媽媽臉上是淡淡的微笑,而我的心里卻不是滋味。媽媽說那個時候我只有三四歲,三四歲的我哪里知道媽媽的那一句話有多么沉重,一片野草的葉子怎么能承載得起它的分量呢!我不禁想起父母在炎陽下彎腰鋤草的身影,整個世界都躲在樹蔭底下乘涼,只有他們緩慢移動在莊稼地里,所有的日光都在向他們聚集。我則躲在地頭一顆大向日葵的葉子下,把滿地的黃土疙瘩當(dāng)玩具玩,我覺得我是那么的富有,不時地抬起頭看看天,看看爸爸媽媽,看看正在不遠(yuǎn)處山坡上吃草的驢
小時候,我總喜歡收集各種各樣的花的種子,在每年春天的時候,就把那些種子灑在院子里,灑在鹼畔周圍,灑在土窯洞后的山坡上。我會每天放學(xué)后到灑下種子的地方認(rèn)真的檢查一遍,當(dāng)看到一顆小牙破土而出的時候,就會高興地大叫出來。我急急忙忙跑回去告訴爸爸媽媽、告訴爺爺奶奶、告訴每一個我認(rèn)識的人?粗鼈円惶焯扉L大,我的心里比期末考試考了第一名都要高興。這些花種,十之八九我是叫不出名字的,大多都是野花。每到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看著一朵一朵的花兒盛開在院子周圍,看著一瓣一瓣的花瓣落下撒滿一地,我會感到幸福和快樂。在我見過的所有的村莊和村莊里的農(nóng)家小院,我家是最富有生機(jī)的,生活的艱難和苦澀都在花香笑語見遺忘腦后。
去年暑假再回老家去看它們的時候,它們依舊盛開著各種各樣的花,清香四散,色彩繽紛。這樣的花開一年又一年的重復(fù)著,永遠(yuǎn)守護(hù)著我童年成長玩耍的那座院落,盛開著那孔土窯洞里的溫暖。我不禁感嘆到:童年的我住在家里,我的家住在花的海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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