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的獨白經(jīng)典散文
生和死之間只隔了一張紙。
活人比死人只多了一口氣。
我不是唯心論者，但卻堅信人是有靈魂的，動物也是有靈魂的。人活著的時候，靈魂寄寓在人的肉體上。人死后靈魂便離開了所寄寓的肉體，漂浮到空中去了。人的肉體是靈魂的居所。一個人身體的好壞，一個人心境的好壞，都會直接影響這個人的靈魂在寓所中居住的長與短。好身體猶如好房子；好心情好比房內(nèi)寢處的優(yōu)雅裝潢。好身體好心情是讓靈魂長久棲息的理想場所。如若一個人因了身心疲憊和內(nèi)心的雙重摧殘，很快他的靈魂便感到了窒息，如遇突然災(zāi)難，便會出竅了。
我那天就是如此。
兩月前，我給人介紹省戲曲研究院的名人唱戲。沒想到我丟了人。我的人品在十里八村那是沒得說的，威信高，人緣好。誰也想不到在渭河岸邊的小村子里，竟然讓我丟了面子，失了尊嚴(yán)。對于一個一輩子熱心于大眾文化事業(yè)，不記酬勞的我來說，那痛苦的感覺比用刀子刺穿心肺還難受。還有什么事比丟了尊嚴(yán)失去做人的威信更重要的事呢？對于一般人來說，這也許沒有什么，大不了下次不干這勞民傷財?shù)氖铝�。但于我一個仗義剛強(qiáng)的人來說，此種羞辱比殺了我更揪心。很少有人知道我內(nèi)心深處在想什么。更無人知道我靈魂深處有什么追求。我不敢將自己說的很偉大，但其碼能成為眾人文化生活中不可缺或不能少的人，并將此類事憑自己的才情和能力辦得很漂亮者，便是我的追求，更是自我價值的體現(xiàn)。這件事足以讓我在朋友面前失去做人的尊嚴(yán)，昔日仗義重情的形象大打折扣。
人常說，禍不單行。不久又有一件令人羞于啟齒的事。自己有個外甥考上大學(xué)，因家境貧寒，希望我這個做舅舅的能幫忙解決上學(xué)的費用。此事我是義不容辭。對于外人的事，只要人家把話說到跟前，我都是不遺余力的去辦。有時候替別人辦事迫不得已為人墊錢也是常有的事。更何況是自己的外甥。上大學(xué)是正經(jīng)事，也是大事。我豈能坐視不理？袖手旁觀？我馬上找人幫忙，到銀行去貸款。擔(dān)保人答應(yīng)的很是爽快。我又從另一個角度托人找關(guān)系，花了五百塊錢，把銀行人宴請了。事情大局已定，只要辦好手續(xù)就能貸款了。殊不料擔(dān)保人突然變了卦，不給擔(dān)保了。眼看就要辦成的事又要泡湯了，真是令人十分沮喪。人家不擔(dān)保也不能怨人家。應(yīng)人事小誤人事大的道理誰都懂，可這話難道人家不知嗎?人家不愿擔(dān)保總是心里有想法的。咱只能怨自己運氣不好，自認(rèn)倒霉。但令人生氣的是，此人竟在自己老婆跟前詆毀說：怕你把錢貸出去，全送了人。聽到這話，真是令人傷心透了。你不幫忙也就算了，為什么還要這般無情地辱我人格？我的尊嚴(yán)喪失殆盡，內(nèi)心深處地痛苦只能我一個人承受，巨大的精神壓力讓我透不過氣來。這又能怨誰呢？睡覺咋以前有愛賭錢的壞毛病呢？怨只能怨自己不爭氣，不能怨別人說三道四，咱畢竟有過那段不光彩的歷史。盡管戒賭已有兩年了，但以前的壞印象人家總是忘不了。人哪活著為什么這樣難？有誰能理解我心中的苦悶?zāi)�？�?nèi)心的孤獨和傷感又有誰能體諒得出呢？很多話只能放在肚子里，不能向別人傾訴。就是最好的朋友也不能。自己的老婆都不理解你，還會有誰能替你分憂解愁呢？更無人愿意聽你內(nèi)心深處痛苦的呻吟了。
連日來，老覺得打不起精神，雙腿似有千斤重，邁步都不易。但工作還得干，自己的心事只能深深的藏起來，還得一如既往，讓別人看不出你和往常不一樣。但是最擔(dān)心的事終于發(fā)生了。自己當(dāng)年打牌曾借人五千塊錢，人家要蓋房了，來電話催要錢。自己當(dāng)時手頭沒有錢，無法還。無奈找兒時伙伴言及此事，但見他面露難色，后又東奔西跑無結(jié)果，人家的電話時時在逼。唉！自己剛強(qiáng)了一輩子，難道要在這事上跌倒嗎？以前打牌不管輸多輸少，從來沒有難道我，哪怕是拆東墻補西墻，但給人的印象是很講信用，從不食言。所以大家挺信任。朋友們都說我仗義，說話算話�？傻搅私裉�，我已經(jīng)是山窮水盡了。思來想去，只有向老婆開口了。找了一個機(jī)會跟老婆說，自己實在無辦法，轉(zhuǎn)不開場了，把你的私房錢一下，以后會還給你的`。沒想到老婆說：沒門！你懂地爛子你收拾。唉！一個人到了連自己老婆都不能體諒的地步，真是痛心到了極點。有苦不能說，痛了自己忍，人前還要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真難��！我迫不得已從一個遠(yuǎn)方外甥手拿了錢，最終還是把場轉(zhuǎn)園了。但其中的艱難有誰能知呢？許多不如意的事交織在一起，我心如死水，活著實在無聊。這些心事不能給任何人說，只能裝在自己的心底。不能言的心事，不能述說的痛苦全都要往心里堆積，超常的精神負(fù)擔(dān)與壓力難以緩解和排遣，無奈之下舊病又復(fù)發(fā)了。自己明知是走向毀滅，但必須硬著頭皮去做。日子你要過，天天要生活，我在的漩渦掙扎。一個人最痛苦的是自己明明知道自己在干著毀滅的事，卻還要趕，想停都停不了，自己眼看自己在毀滅自己，自己卻無能為力。心在流血，自己還在用刀在剜，卻不能停下來。痛啊！苦啊！難啊！這些無人知道。我白天要值班，晚上通宵打牌，天長日久，體力不支，漸漸覺得渾身困乏無力，很想美美地睡一覺，把疲勞趕走。但是你不能，經(jīng)常有人找你辦事，你又不能推辭。有人叫說媒，且是親戚，不去行嗎？必須去。大了一通霄的麻將，兩眼通紅，大腦昏疼，渾身散架一般，但還要強(qiáng)撐著去。那天回來后，晚飯都顧不上吃，倒頭便睡，一覺醒來已是七八點了。人覺得頭重腳輕，心口隱隱生疼，便約了摯友第二天去好好檢查一下。自己平時從不體檢。單位免費都沒查過�？傆X得自己身體挺棒，不會有病的。話說回來，真的查出油什么大病來，如今的大醫(yī)院不敢去。少說三五千，多則幾萬，自家的日子自己知道。以前因懂了不少爛子，好不容易戒了，全家人共同努力，還了債，蓋了房，日子才走上正軌，咋能給孩子們添亂加憂呢？這樣想著，也就從不體檢了。如今快要退休了，朋友們好言相勸，終于想通了，查就查一回吧。唉！很多事，往往等你想通了，就遲了，后悔都來不及了。
我在人世間的最后歲月是2009年10月4日早晨6點30分。像常一樣，把小孫子送往幼兒園，走至據(jù)本村幼兒園不足三百米處，突感胸口特別痛，似針扎一般。我覺得天旋地轉(zhuǎn)，我蹲在地上休息一會，仍覺無力，便讓小孫子自己去幼兒園。目送小孫子從拐彎處消失了背影，我才掙扎著，艱難地回到自己的崗位上。一進(jìn)房門，摯友見我滿臉是汗。手捂胸口，忙上來扶我坐在床邊，用毛巾為我摖去冷汗，關(guān)切的問我咋樣？還痛嗎？我強(qiáng)裝笑臉：許是吃了冷東西沒有消化吧？拿點藥吃吃。友人為我取藥倒水。吃了藥痛居然有點輕了，人只是有點困乏，我便對友人說：到隔壁躺會兒，九點上縣檢查。我到隔壁躺下，一會兒就睡著了。
睡夢里，我覺得自己要跳起來，但就是不能動彈。突然心口猛的一痛，一口氣悶住了，大腦昏然一片，明明中，只覺得自己輕飄飄的，仿佛升在空中。我竟然看見我躺在床上，我驚疑自己怎么離開了自己的肉體，再仔細(xì)一看，肉體已經(jīng)歪倒了，頭向一邊側(cè)著。我知道自己已經(jīng)死了，升了天了。此時大概是人間的8點10分左右。老三哥從家里來校找我，推開門，見我睡著，但覺得情形不對，便輕喊我的名字，我分明聽見了，但我在空中的靈魂就是回不到肉體里去。老三哥叫了幾聲，覺得事情不妙，忙到那邊把摯友叫了過來，一摸我鼻孔，心一驚，不呼吸了，人完了。此時醫(yī)生來了，醫(yī)生是我同學(xué)，我看見他摸我的脈膊看我的眼睛，聽我的心跳，又做了幾十分鐘的覆壓和人工呼吸，見不湊效，便說，人可能沒救了。這時候家人紛紛趕來了，忙打120救護(hù)車，同事和本家人都趕來。人們都不相信我就這樣的走了。很多人都哭了，念叨我生前的許多好處，我的靈魂在高處飄著。我看見人們對我的離去都痛心不已；一片哭聲。我能看出，大家的悲哀都是發(fā)自內(nèi)心肺腑的。來的人太多了�？蓱z的是兒子失去了父親除了悲痛之外那無助的眼神讓我心疼。老伴的默默流淚那是相濡以沫幾十年真情的流露。跑前跑后的侄兒也是淚流不止。直到上午10點左右，120趕到了，下來兩人，一男一女，穿白大褂。男的檢查了一番，又問了周圍的人，說：人已不在了。那女的拿出檢查單，填上人已死亡，讓兒子簽字。這時候，所有抱一絲幻想的人希望全都破滅了。遠(yuǎn)遠(yuǎn)的，源源不斷的趕來的友人們聚在一起，大家淚眼相對，痛心不已。我真想大聲對他們說：哭什么呀哭，我從人生的苦海里解脫了，到了極樂世界啦，想開些，人遲早都要走的，只是個時間的問題么。
上了天，到悠閑自在。整天在空中飛來蕩去的，不吃也不喝，也不困乏，睜著眼睛便能看見世間的人難怪人們都想當(dāng)神仙。看來神仙的生活真是太好了。無憂無慮，自由自在，想干啥就干啥。盡管如此，我還是不想這么快離開自己的故土��！
我有很多話要對世人說。
實際上，死亡對于死者來說是最好的解脫。死者自己確實是解脫了，再也感覺不到痛苦了，那些因活著留在人世間的恩怨是非在親朋好友的痛苦思念中，隨時間的流逝便會漸漸的煙消云散，被人們慢慢的遺忘了。唯有留給親人的是無盡的傷痛，綿綿的思念。年年的清明節(jié)親人們無奈的到墳前點燃蠟燭，燒幾張紙錢以此告慰死者的靈魂，表達(dá)親情思念的永遠(yuǎn)。這些我何常不知道呢?只是兒子的不成熟令人放心不下，還有小孫子令我掛念不已，他畢竟還小，不懂人事，更不知痛愛自己的爺爺已升天而去。唉!人活一世太短粗了，生命脆弱的不如一棵樹，一根草。自己一生酷愛文學(xué)，書法，苦苦為之奮斗了一輩子，亦未有多大成就。欣喜的是本家侄兒能承我志，繼我未竟之業(yè)。原來想把村中的人和事及自己的一生的經(jīng)歷講與他聽，促他寫一部反映故鄉(xiāng)的小說，這個愿望印字機(jī)的猝然離世而落空了，這個遺憾該如何彌補呢？這個遺恨是我到天上的唯一。我只好用托夢的方式讓我侄兒來完成。順便讓他替我向世人講講我死前死后，一定能給人們留下很多值得思考的東西。
當(dāng)我從夢中醒來時，天已經(jīng)快亮了。我的腦海中還依稀記得，七爸在向我微笑招手，他被一個金色的光環(huán)包圍著升上空中、我迅速穿好衣服，爸叔父托夢給我的話記了下來。
我心里想，說不定來年清明節(jié)七爸又會托夢與我，促我子繼父業(yè)。希望我勤奮寫作。很慚愧，自己學(xué)識太淺，怕完不了父輩所矚之事，但還是欣然寫下以上的文字。開篇時用的是《靈魂的獨白》作題，寫完后覺得不妥，思量再三，用《林泉先生如是說》較為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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