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你老了的抒情散文
一、遇見
兩個星期前的周五晚上，我下班回家，剛走到我家樓下，就看見左邊道旁的垃圾桶前蜷縮著一個衣衫襤褸、白發(fā)蒼蒼的老太太。老太太一手捂著肚子，一手還拿著個鐵鉤子，旁邊是一個黑色塑料袋。一樓的王奶奶和幾個鄰居正圍在她身邊焦急地問著她：“你快說話呀！你兒女呢？趕緊給他們打電話送你去醫(yī)院吧�！�
“是啊，你看你這臉都成啥色兒了，還說沒事！你家到底哪的？不行誰幫忙打個120吧�！崩咸䞍E著腰癱縮在地上，不停地哆嗦著�？吹酱饲榇司�，我疾步走上前去，眾人見我走過來都自動閃開一條道并說：“何醫(yī)生來了，快讓何醫(yī)生給看看�！蔽易叩嚼夏棠谈岸紫律砻嗣夏棠填^，發(fā)現(xiàn)她的頭滾燙。我二話沒說拿起電話正準(zhǔn)備撥打120，老奶奶急忙抬起頭，用手按住我的手有氣無力地說道：“閨女呀，千萬別打電話，我沒錢去醫(yī)院呀。我這是老毛病了，不礙事的，過去這陣就好了。”
“那可不行！這冰天雪地的你還在發(fā)燒，你不去醫(yī)院也應(yīng)該把家里人找來吧�！崩夏棠搪犖疫@么說，執(zhí)意地拽著我的手似乎想掙扎著站起來，可是她晃悠了幾下還是忍不住捂著肚子又坐在了地上。這時候我的身后傳來腳踏板車的聲音。老奶奶聽到車子聲，立時抬起頭露出喜悅的目光連聲說：“我老頭子來接我了，我老頭來接我了……”一個七十多歲穿著黃色環(huán)衛(wèi)標(biāo)志馬甲的老爺爺騎著腳踏板車停下來，走到老奶奶面前攙起她說：“老伴呀，早晨看天氣不好我就讓你在家歇一天，你咋又出來了？看肚子又疼了吧，不行我還是拉你去醫(yī)院去檢查一下吧�！崩夏棠瘫焕蠣敔斅龜v上車，嘴里說著：“檢查啥呀？我這個毛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一會回家吃點止疼藥喝點熱水就好了�！�
雪此刻越飄越大，我目送著兩個老人的背影，深深為那個老奶奶擔(dān)著心……
左鄰右舍紛紛議論道：“哎呀，我知道了，這老兩口就住在前樓二十四號樓一樓，老太太姓丁。他們家有兩個兒子一個閨女，三個孩子都結(jié)婚了。”
“是啊，老大兩口子還做了挺大買賣聽說老有錢了。”
“老兩口都七十好幾的人了，不在家享清福，病了還出來撿破爛�？此掖案铝藛�？堆得全都是亂七八糟的廢紙破瓶罐的，害得樓里人進出都捂著嘴，大家都有意見呢。就是兩個老錢迷，每天老頭掃大街老婆撿破爛。圖啥呀！”
“圖啥？圖錢唄……”
二、老人
星期一早晨去單位上班，路過中醫(yī)門診，郭姨一把我拽到她值班室告訴我，讓我下禮拜二晚上一定和幾個科室的人去她家吃飯，說是她老爸過九十九歲的生日。
“九十九歲生日？”我驚訝得大聲叫出聲了。郭姨幸福地望著我說道：“是啊，我老爸今年正好九十九歲了�！�
“不是吧，他怎么會是九十九歲？是我每天看到的那個風(fēng)雨無阻早起晨練、拄著一個拐棍走路英姿颯爽、個子高高的特帥老人嗎……”我真的是有些不相信！我一連氣地問著郭姨。這時候，我科室李主任走了進來說道：“哎呀，傻葉子歲數(shù)還用撒謊嗎？人家老父親確實已經(jīng)九十九歲了�！崩钪魅谓又终f：“人家老人有福呀！老來得子還那么孝順，你說人家哪修來得這么大福氣？一兒一女都對老人好得不得了。兒女結(jié)婚的時候本來主張和老人一起過�？衫先苏f，年輕人有年輕人的生活，這樣各自生活方便。每到假期兒女都回家聚齊。老人有個頭疼腦熱的，兒子閨女聽到信就立馬趕回家中�，F(xiàn)在老人歲數(shù)越來越大了，身邊需要人了。兒子、兒媳婦、閨女、姑爺每天都回家搶著輪流給老人做飯，夜晚都主動留在老人家輪番照顧老人。老人雖然和子女不在一起住，卻能感受到兒女無時不在的溫暖。誰家做點好吃的都給老人端來，有時候給送到家有時候特意按點來家里做。快過百歲的老兩口身體都倍棒！你郭姨父親喜歡打字聊天，母親喜歡聽流行歌曲，有時聽著聽著還跟著哼唱兩句，甚至還扭兩下子。她父親滿口的好牙，還時不時地啃棒子吃粘豆包呢。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兩口也就六十多歲呢……”李主任喋喋不休地說著……
“還是老了好��！有這么貼心的兒女照顧，我都想立馬老了！”我情不自禁地說著。郭姨卻點了點我鼻子說：“傻丫頭，誰都想年輕，但誰都會有老了的一天。我下禮拜就提前退休回家伺候我老爸和我老媽了，好讓我哥他們安心工作。”
正說著護士小劉氣呼呼地走了進來嘴里嘟囔著：“這活我是沒法干了，那個六床的.丁奶奶不配合扎針不說，每次好不容易給扎上了，轉(zhuǎn)身她自己就給拔了，說不想活了，你們誰去看看吧。”聽了小劉的話，李主任二話沒說轉(zhuǎn)身去了隔壁601病房，我也覺得好奇就跟在后面。走進房間就看見那天遇到的撿破爛老奶奶正躺在病床上，用手狠勁得撕扯著手上的膠布，剛扎過針的血管正一滴滴流淌著血。見狀，李主任緊跑幾步一把按住老奶奶手說：“老太太，你這是要干嘛呀？你來醫(yī)院了不就是來看病的嗎？你不配合我們醫(yī)院治療，你又不吃藥又不輸液的病情惡化了咋辦呀？”
“死了更好！我反正也不想活了。如果我有力氣起床，我早跳樓死了！”
我走上前去大聲說道：“跳樓？老奶奶你干嘛要這么想？你剛七十多歲，活著多好呀，你想想你兒女把你送到醫(yī)院不就是為了讓你更好的治病嗎？把身體養(yǎng)得好好的，要不然咋對得起你兒女對你的孝心呀！”
“兒女？我哪來孝順兒女呀！閨女，你不知道呀！我養(yǎng)了兩個兒子一個閨女，我和老伴結(jié)婚的時候我沒有工作，每天靠打零工掙那點錢填補家用，還好的是老伴在一家企事業(yè)工作，我倆相繼把兒女撫養(yǎng)成人，給他們各自安了家。他們結(jié)婚后，老伴也退了休，僅靠那點退休金維持生活也算可以。誰承想到的是大兒子兩口子剛開始在二輕局上班，說不景氣提出要做買賣，把我兩口的好不容易攢的幾個養(yǎng)老錢給弄去了。小兒子看我拿錢給老大，就三天兩頭也回來要錢。不得已為了維持家用，我每天四五點鐘就起來去撿破爛，賣點零花錢，除了自己用外，哪個兒子回來就給點。結(jié)果閨女也看不慣說我們偏向兒子，就不再回家。前幾天我肚子疼得厲害，我說不來醫(yī)院買點藥算了，老頭子怕我有危險，說啥把我送到醫(yī)院，湊著交了住院費，說是回家告訴幾個兒女一聲，讓他們來醫(yī)院照看我?guī)滋�，老頭子也好每天能騰出空給我送送飯，結(jié)果走了就不見人回來。我打電話找他，是大兒子接的說是我的病不用做手術(shù)，讓我自己拿點藥趕緊回來。老伴讓大兒子挾持著連電話都不敢給我打呀！更別說來醫(yī)院看我了。我都一天沒吃飯了，我還輸什么液吃什么藥呀！人老了，不中用了！”丁奶奶哭訴著。我聽了丁奶奶的話，氣就不打一處來，沖動地拿起丁奶奶的電話，按照他說的號撥了過去，電話響了很久也沒人接。一來氣我給手機發(fā)了短信：喂，你們還是人嗎？父母含辛茹苦養(yǎng)育了你們，把自己剩下的養(yǎng)老錢都給了你們，老人病了需要手術(shù)，你們有何理由不來看老人？老人已經(jīng)一天沒有吃飯了，她拒絕治療，正要跳樓！你們記住如果老人在醫(yī)院有個三長兩短，我們醫(yī)院會幫她起訴到法庭，到時候有你們好看！也別說短信發(fā)出去沒到一個小時，丁奶奶的老伴，還有兩個兒子一個閨女就來到醫(yī)院，雖然態(tài)度不是太好，但也同意老人繼續(xù)住院治療，并輪流在醫(yī)院照顧起老人。
丁奶奶在醫(yī)院順利地做了闌尾切除手術(shù)，結(jié)果第一天晚上丁奶奶趁她的家屬不在的空擋悄悄對我說：“閨女呀，我這個病花了多少錢呀？你們要是為我好就提前給我辦出院手續(xù)吧。要不然我回家了絕對沒有好果子吃�！蓖∧棠陶f話為難的表情，我的心里真不是滋味。我反復(fù)想，如今怎么還會有這樣的兒女？他們難道就沒有老的一天嗎？我眼前浮現(xiàn)出郭姨九十九歲的老爸，再想起丁奶奶兒女這幾天來醫(yī)院伺候丁奶奶勉為其難的表情，我真不知道如何能幫一下丁奶奶……
三、當(dāng)你老了
幾天后，我去了郭姨家給她老爸過九十九歲生日，我和醫(yī)院的幾個醫(yī)生給郭姨的父親定了一個九十九層的蛋糕。蛋糕推進房間一刻，房間里響起生日祝愿歌！郭姨老爸吹滅蠟燭一刻，我看見郭姨和她愛人、還有哥哥嫂子一起擁抱她的老父親。她的老父親眼睛里流著淚嘴唇哆嗦著說：“今天是我九十九歲的生日，我如今之所以還能健康地活著，就是因為我有一雙孝敬我的兒女。這輩子我最大的幸福就是我兒女給予我的開心溫暖！我老伴陪伴我的幸福。人老了需要的是一份陪伴，一份兒女給予的溫暖。我小女兒為了我特意提前退休回家伺候我，一家也搬回家來住。我一定要好好活著，不辜負兒女對我的真心祝福！不辜負老伴給我的愛情�！边@時候房間里響起毛寧和楊鈺瑩唱的《心雨》，她的母親竟然扭動腰肢拽著老伴幸福地附和著唱起情歌。
這一天也是丁奶奶出院的日子，她的住院費、醫(yī)藥費有一部分是主任和我號召醫(yī)院醫(yī)護人員墊付的。因為我們實在不想讓丁奶奶回家沒好日子過，我們幫的也只有這些。因為我從丁奶奶身上看到了人老了沒有溫暖、受兒女不待見、孤單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當(dāng)你老了，白發(fā)蒼蒼，走不動了，有兒女陪伴在身邊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也許那天離我還很遙遠，但《當(dāng)你老了》的歌聲在我耳邊飄蕩的時候，我突然想起我的媽媽，想起幾年前我上大學(xué)走的那個晚上對媽媽說的：“媽！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等我有出息了一定好好孝順你！當(dāng)你老了，我一定守在你的身邊給你養(yǎng)老送終……”而結(jié)果呢？我大學(xué)還沒有畢業(yè)，老媽就被突降的疾病奪去了生命。而我呢，也如失去了靈魂一樣被思念折磨得生不如死。我深深知道有些孝道是不能等的……
當(dāng)你老了
頭發(fā)白了
睡意昏沉
當(dāng)你老了
走不動了……
聽著歌聲，我淚眼婆娑，仿佛看到一個老太太，佝僂著身體，撿著破爛，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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