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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花的散文
墓地的角落有一座小小的墳丘，媽媽坐在女兒墳旁撕心裂肺地哭泣，她哭自己的粗心，哭可憐的女兒，幾經(jīng)病痛折磨的女兒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地下，再也聽不到媽媽的呼喚了。
二十三歲的蘭花走完了她短暫的一生，長眠在她那個懵懵懂懂的世界里。
蘭花出生的時候，院墻邊的蝴蝶蘭正在盛開，媽媽喜歡那種淡雅的藍(lán)色，看著襁褓中粉嫩的女兒，給她取名蘭花。蘭花是她的二女兒，爸爸看見又是一個丫頭，臉立即拉長，爺爺奶奶也是晴轉(zhuǎn)多云，媽媽抱著女兒暗暗落淚。蘭花兩個月的時候，按政策媽媽做了做絕育手術(shù)，那一晚，爸爸喝醉了。重男輕女的思想束縛著他，沒有男孩，他感到?jīng)]有顏面，愛上了酗酒，掙的錢用來喝酒抽煙，妻女好像是可有可無的人。懦弱的媽媽忍氣吞聲只會默默流淚，哀嘆自己的命運。農(nóng)忙季節(jié)，她帶著兩個女兒下地，在地頭鋪上一張小小的席子，姐姐坐在旁邊哄著妹妹，困了，睡在席上，渴了餓了，吃點帶去的煎餅喝點開水。別人家的孩子在奶奶的懷抱里撒嬌，在她們眼里那是一種奢望，奶奶從來沒有抱過蘭花，沒有正眼看過姐妹倆，她們像被遺忘的小草頑強地生長著。
窮人家的孩子好養(yǎng)，蘭花平平安安地長大了，從她懂事那天起，就沒有見過爸爸的笑臉。爸爸總是陰沉著臉，喝醉了流淚，不順心的時候打媽媽，兩個女兒也是他的出氣筒。有一次爸爸打媽媽，她哭喊著抱住了爸爸的腿，被爸爸狠狠踢到一旁，頭磕在桌角，鮮血頓時流了下來，爸爸無動于衷，媽媽心疼地抱起她跑到村里醫(yī)療室，傷口太大，醫(yī)生處理不了，催促他們趕去醫(yī)院，在醫(yī)院縫了三針，留下一個顯眼的疤痕。從那以后，蘭花看見爸爸就顫抖，她學(xué)會看爸爸的臉色，無論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幼小的她不明白爸爸為什么會這樣，小伙伴的爸爸都那么疼愛自己的孩子，爸爸為什么討厭自己和姐姐，她和姐姐已經(jīng)很乖了，爸爸為什么就不抱抱自己呢。爸爸不喜歡她們，爺爺奶奶也不喜歡她們，經(jīng)常和媽媽吵架，有幾次還讓幾個姑姑上門挑釁，蘭花用一雙迷茫的眼睛看著這個令她費解的世界。她想起和小伙伴在街上玩耍，奶奶抱著二叔家的弟弟，弟弟白白胖胖非�？蓯�，小手里總是拿著好吃的東西，那是家住市里的大姑買來的，大姑父是市里一家大工廠的廠長，他讓三個姑姑和小叔進了他的廠里當(dāng)了工人，八十年代末期，這是一件人人羨慕的事情，也是奶奶的驕傲。每次大姑來的時候都是轎車接送，給爺爺奶奶帶許許多多好吃的食品，蘭花真的想嘗一嘗，可是她不敢，奶奶的眼神是那么可怕。是自己錯了嗎？晚上她躺在媽媽的懷里，不解地問媽媽。媽媽嘆了口氣：你不懂，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那一刻，她盼望長大，長大了可以弄明白很多她不明白的事情。
姐姐該上學(xué)了。媽媽坐在飯桌旁小心翼翼地和爸爸商量。正在喝酒的爸爸沒有說話，媽媽輕聲說：讓她讀吧，現(xiàn)在的孩子哪有不認(rèn)字的，不認(rèn)字以后怎么去工廠工作？爸爸默許了，姐姐笑了。早晨目送姐姐歡歡喜喜地走出大門，她有些失落，習(xí)慣了姐姐的陪伴她感覺空虛。姐姐在燈下寫字，她用小手托著腮，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姐姐邊寫邊讀：a，o，e……那一個個神秘的黑色字體在姐姐嘴里都有了名字。她好奇：姐姐，我也想學(xué)。媽媽說，再過幾年你長大了，就和姐姐一起上學(xué)。媽媽的一句話讓她有了希望：長大了上學(xué)，她盼望長大的心情更加急迫。
睡覺的時候，蘭花和姐姐睡在媽媽旁邊的小床上，黑暗中聽媽媽說又有了，蘭花不知道媽媽又有了什么。
爸爸說：“絕育了怎么會？你不會想兒子想瘋了吧�！�
媽媽說：“是真的，原來我也不相信，已經(jīng)會動了，快四個月了。”
過了一會，爸爸說：“真的動了，一定是兒子�！�
媽媽說：“唉，三個孩子怎么養(yǎng)？再說三胎還要罰錢，日子會更難過。”
爸爸說：“不要怕，有了兒子我一定好好干活。”
“我娘家窮，你娘一直看不起我，我又不爭氣接連生了兩個丫頭，你也欺負(fù)我……”媽媽說著哭了。
爸爸說：“我改了，以后兩個丫頭我也會好好疼的。”
蘭花懂了，只要有了弟弟，爸爸就會好起來，爸爸就不會打媽媽了。
她盼望弟弟早日來到，可是她不知道小弟弟在哪里從哪里來，偷偷地問姐姐，姐姐讀三年級，已經(jīng)懂得一些事情。她告訴她，弟弟在媽媽的肚子里，過幾個月就會出來。沒過多久，爸爸媽媽把姐姐留給姥姥照顧，帶著她和媽媽來到他打工的地方租房居住，她奇怪地問媽媽，為什么不在家而是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媽媽告訴她，在這里就有小弟弟，回家小弟弟就沒有了。她更不明白了，為什么大人有這么多的問題，有幾次聽見爸爸說，家里的計劃生育很緊，正在尋找他們，計劃生育是什么？小弟弟和計劃生育有什么關(guān)系？
在外躲避的日子辛苦，但是蘭花高興，爸爸不再喝酒不再打媽媽不發(fā)脾氣和藹很可親，晚上經(jīng)常牽著她的手和媽媽去外面走走，那段日子是她長這么大最快樂時光。幾個月后，小弟弟出世了，他長得很瘦，蘭花說弟弟像小狗，說完后悔了，擔(dān)心爸爸打她，媽媽笑了，爸爸沒有生氣也笑了，并且刮著她的鼻子說：你出生的時候像小貓，比弟弟還小。爸爸的親昵讓她感到小弟弟給她帶來了安全。在醫(yī)院住了幾天他們回家了，屋里一股嗆人的霉味，爸爸忙里忙外打掃著，姐姐也在一旁幫忙，蘭花受到到感染也干些力所能及的活，父女三人第一次和諧地融合在一起。
爸爸像變了一個人，變得很勤快，每天天不亮起床下地干活，回來去工地打工，傍晚回家下地，雖然累他天天樂呵呵的，像渾身用不完的勁。爸爸瘦了，媽媽胖了，蘭花也胖了，小弟弟越長越大，越長越漂亮。蘭花知道，家里的變化都是弟弟帶來的，她喜愛弟弟。爸爸給弟弟取名叫寶寶，在蘭花眼里，弟弟就是寶寶，他躺在搖籃里里吃飽就睡，醒了不吵不鬧，她最愛拉著弟弟胖胖的小手逗他咯咯地笑。春天來了，爸爸隨建筑隊去遙遠(yuǎn)的城市打工，弟弟的`罰款借了很多錢，幾間破草房早已破爛不堪，周圍的鄰居都已翻修了新房，爸爸說，那里掙錢多，好好干上幾年，還完賬再建房子，還要讓寶寶上大學(xué)。蘭花聽到爸爸這么說太高興了，她渴望住新房子，舊房子老是漏雨，每到雨季，屋里到處是水，晚上睡覺也不踏實，擔(dān)心雨水漏到床上。走的那天，爸爸親親弟弟的小臉，又親親她，對她說：蘭花，在家好好照看弟弟，年底回來爸爸給你買好吃的，買新衣服。她像大人似的點點頭：嗯，我一定看好弟弟，哄他笑不讓他哭。
夏天到了，村里的小學(xué)開始招生。晚上，媽媽對她說：“蘭花，你該上學(xué)了，可是我要種地你弟弟怎么辦呢？”
蘭花搖搖頭：“媽媽，我不上學(xué)了，爸爸說要我好好照看弟弟�！�
媽媽撫摸著她的頭，嘆了一口氣：“孩子委屈你了，媽媽真的沒有辦法，長大了不要怪媽媽。”
媽媽的手是那么溫暖，蘭花忽然感到自己已經(jīng)長大了應(yīng)該替媽媽分擔(dān)困難，她笑了笑不再說話，躺在已經(jīng)睡熟的弟弟身邊握住弟弟的小手閉上眼睛。
媽媽下地，姐姐上學(xué)，小小蘭花精心照顧著弟弟，她學(xué)會了給弟弟洗澡，換衣服洗尿布，弟弟餓了大哭，她學(xué)會了給弟弟做飯，下面條煎雞蛋，寶寶越來越可愛。他和二姐最親，大哭的時候只要看見蘭花他會破涕為笑，學(xué)會第一句話是叫姐姐，蹣跚走路的時候也是牽著蘭花的手，夕陽西下，人們總是看見兩個小小的身影坐在村頭等著媽媽歸來。一天又一天姐弟倆慢慢長大。接連幾年爸爸出去打工，媽媽勤勞持家，生活慢慢好了起來。看到蘭花乖巧懂事，爸爸高興，每次回家給她買很多零食，蘭花不舍得吃，最后都是到了弟弟的嘴里。
姐姐初中畢業(yè)了，去市里讀衛(wèi)校，大姑說，女孩子學(xué)護理將來好找工作。十三歲的蘭花看見姐姐每次回家都眉飛色舞地和媽媽講學(xué)校的見聞，講一些她聽不懂的事情，姐姐是那么漂亮，充滿活力，她很妒忌姐姐，如果當(dāng)初自己讀書多好，一定和姐姐那樣認(rèn)識很多字，懂得很多道理。她黯然回到屋里，默默地收拾碗筷。夜里，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睡，姐姐看出妹妹的心事。蘭花說：姐，我多想上學(xué)啊。姐姐無言以對，只能緊緊地?fù)ё∷?/p>
轉(zhuǎn)眼間，寶寶也到了上學(xué)的年齡，開學(xué)那天，蘭花送他去學(xué)校，窗明幾凈的教室讓蘭花一陣酸楚，如果不是為了弟弟自己一定坐在教室里的讀書學(xué)習(xí)，也可以和姐姐一樣去市里讀書。晚上看著弟弟寫作業(yè)，她突然有個想法，何不跟弟弟一起學(xué)習(xí)呢，那樣自己就可以認(rèn)字了。從此她每天接送寶寶上學(xué)，寶寶上課的時候，她偷偷地站在窗外看一會，寶寶做作業(yè)她坐在一旁看，默默地記在心里偷偷地學(xué)，幾個月后，她居然認(rèn)識了很多字。姐姐回家她拿出寫得歪歪扭扭的字給姐姐看，姐姐說：不要寫只要認(rèn)識就可以，以后我教你認(rèn)字，慢慢就能自己看書了。她笑了。
寶寶上學(xué)了，蘭花感覺生活一下空了，她隨著媽媽下地勞動，開始了農(nóng)村人的正常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兩年過去了，蘭花長大了，十五歲的蘭花文文靜靜，就像那朵清淡的二月蘭，亭亭玉立，清秀可人。鄰居嬸子大娘都說，蘭花脾氣好，將來一定會找個好婆家。每當(dāng)?shù)模牭竭@些話，蘭花會羞紅了臉，她感覺那天距離自己太遙遠(yuǎn)。村里的幾個小姐妹初中畢業(yè)了，她們約好去縣城的工廠上班，服裝廠正在招工。那天，她找出一身過年才穿的衣服高高興興地和同伴進城了，考試的時候她被刷下來，原因是她不認(rèn)字，她失望地回到家里。
靜靜地坐著河邊望著平靜的水面，命運太不公平，出世就受到親人的歧視，姐姐可以讀書，弟弟可以讀書，唯獨她為了家失去上學(xué)的機會，現(xiàn)在又被社會拒之門外，無助的她流出傷心的淚水，她有點恨弟弟，不是為了他自己的生活一定不是這樣子……她不知道未來會怎樣，前邊有什么樣的生活在等著自己，這就是命吧？一切成定數(shù)，誰也無力改變。蘭花變得心事重重，本來就內(nèi)向的她更加不愛說話，生活依舊，她每天和媽媽下地勞動，任勞任怨，爸爸媽媽感到虧欠這個女兒太多，對她更加疼愛。
這天上午，太陽暖洋洋的，正逢集市，爸爸媽媽去趕集，弟弟上學(xué)走了，家里剩下蘭花一個人，想起幾天沒洗澡了看看天氣很好，她燒了一鍋熱水，插好院門在院子里洗澡。剛洗不久，她聽到墻上有動靜，沒等她穿好衣服，墻外跳進三個男青年，她認(rèn)識，是村里幾個游手好閑的人。她嚇呆了，掙扎，恐懼，一切是徒勞……爸爸媽媽趕集回來，看見一絲不掛躲在墻角瑟瑟發(fā)抖的蘭花臉上慘白，嘴里含糊不清地說著什么，爸爸媽媽明白了。沒過幾天，案子破了，幾個人受到懲罰，一個去了勞改農(nóng)場，兩個去了少管所。由于受到極度驚嚇，蘭花神經(jīng)錯亂，悲傷的爸爸媽媽牽著她的手走遍了全縣的醫(yī)院，也沒有治好女兒的病，蘭花每天傻笑著，那個文靜秀氣的女孩消失了，人們?yōu)樗钌疃纪锵А３林氐闹委熧M用使本來就不寬裕的家背上沉重的負(fù)擔(dān)，爸爸沒日沒夜地干活，頭發(fā)慢慢變白了。最喜歡二姐的寶寶開始討厭二姐，在學(xué)校同學(xué)們嘲笑他，說他又說瘋子姐姐�；氐郊宜麤_媽媽發(fā)火，拿起棍子狠狠地打在二姐瘦弱的身上，蘭花蜷縮一團，凄慘地叫著……因為蘭花，全家人陷入陰影之中。姐姐心疼妹妹，已經(jīng)在市醫(yī)院上班的她每次回家都買回各種藥。經(jīng)過幾年的不懈治療蘭花的病情漸漸穩(wěn)定下來，醫(yī)生說，只要不再受到驚嚇，她會像正常人一樣生活，爸爸媽媽放心了。
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村里和蘭花同齡的女孩出嫁了，媽媽看著蘭花嘆氣：誰愿意娶一個患病的姑娘，何況女兒曾經(jīng)有過那樣一段不堪回首的經(jīng)歷。蘭花沒有煩惱，她每天在媽媽的指點下做些該做的活計，絲毫不知道媽媽的心事，她在自己世界里靜靜的生活。日子一天天過去，蘭花的精神逐漸恢復(fù)了，那種莞爾的笑容重新回到她的臉上。秋天桂花盛開的時候，表舅上門提親，男方是表舅的侄子，已經(jīng)三十二歲了，比蘭花大九歲，媽媽看過后覺得有點老相，歲數(shù)有點不般配。表舅說：蘭花有病人家不挑剔就可以了，自己的侄子自己了解，人老老實實，會對蘭花好的，聽了表弟的話，爸爸媽媽同意了。兩個月后，聘禮結(jié)婚一起過，蘭花出嫁了，嫁到二十公里外的婆家。女兒走了，媽媽了了一樁心事，她希望女兒幸福美滿，沒有挫折，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一生。忐忑不安一天，半夜的時候，女婿打來電話，說蘭花的病發(fā)作，又哭又鬧，讓他們趕快去一趟。
爸爸媽媽擔(dān)心的事發(fā)生了。白天的時候，熙熙攘攘的吵鬧使蘭花的情緒就有點反常，晚上更加厲害，鬧新房的散盡以后，新郎關(guān)上門，面對陌生的男人，幾年前恐怖的一幕又重現(xiàn)，她睜大眼睛，死死地盯著新郎，新郎看出異樣剛要上去扶她，她大叫一聲推開他，蜷縮在墻角發(fā)抖。新郎懊惱，知道蘭花的病犯了。爸爸媽媽趕到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半夜了，新郎的親人都在屋里，看著嬉笑的蘭花嘆氣。婆婆說，媳婦我們不要了，彩禮錢也不要了，我們自認(rèn)倒霉，明天你們領(lǐng)走吧。媽媽看看女婿，新郎在一旁抱著腦袋默不作聲。自己的女兒是個包袱，人家不愿要，媽媽無語。天亮的時候，媽媽領(lǐng)著蘭花走出昨天才走進的大門。
母女倆又一次走上求醫(yī)的路。過年以后，有人告訴她，臨縣有個鄉(xiāng)鎮(zhèn)醫(yī)院治療精神病很有效果，她和丈夫商量了一下，盡管丈夫不同意她還是帶著蘭花去了。果然，蘭花的病情很快穩(wěn)定，晚上可以安靜地睡覺了。夜里，媽媽按照醫(yī)生的囑咐半夜起來給蘭花吃藥，倒水的時候發(fā)現(xiàn)開水沒有了，就來到走廊的盡頭灌開水，回到病房的時候，蘭花早已把幾次吃的藥一次吞了，媽媽慌了，急忙找值班的大夫，由于藥物太毒藥量過大，醫(yī)院醫(yī)療設(shè)備有限，當(dāng)醫(yī)院把蘭花轉(zhuǎn)到縣城醫(yī)院的時候，她早已沒有了呼吸。
蘭花走了，走在她出生的季節(jié)，山坡上成片的蝴蝶蘭盛開，像一片藍(lán)色的海洋。姐姐沒有流淚，妹妹為這個家付出太多，短暫的一生充滿坎坷，現(xiàn)在她解脫了，可以好好地休息了，她希望妹妹在那個世界忘記人間所有的煩惱，快快樂樂，永遠(yuǎn)永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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