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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的睡蓮散文
城中一條老街，兩旁樟木遮天蔽日，組成一條綠色長廊，給炎炎夏日帶來舒心的涼意。
我經(jīng)常走這條道。
早起去菜場，抬頭可見晨曦送星月，而殘下來的下弦月高掛半空，竟無半點光輝，極像夜班藍(lán)領(lǐng)蒼白的臉，卻還是一步三回頭地張望著、留戀著。
甚至午間，匆匆忙忙地出門交納話費(fèi)，踩著影子在一棵棵枝搖葉蕩的樟樹下穿梭，頓感神清氣爽，掃凈一身的浮躁。晚間出門散步，靜靜地抬頭仰望，樟樹們齊齊舉出掛滿手鏈的手臂搶著摘月呢。若是夜色稍微凝重些，樟樹會在習(xí)習(xí)的晚風(fēng)中恬恬地睡去，似乎響起均勻的鼾聲來。白天昂揚(yáng)向上的葉兒，此時都耷拉著腦袋。有時一陣風(fēng)過，從中還傳出沙沙的囈語。樹后門店柔紅的光照過來，樹身便滿身披霞，美麗極了！
可這條街上，遠(yuǎn)不止樟木迷人。走過這段如詩如夢的畫屏，有一個小小的街心花園。無論春夏秋冬，那里都有描畫不盡的風(fēng)光。不用提那墻邊高大蓊郁的箬竹，也不用說那四季不斷的花事，單是這滿池的睡蓮就夠人賞心悅目了。
首次發(fā)現(xiàn)她們，是在五年前的春末夏初。
一天上午，無意間逛進(jìn)園子去，不想一口人工池塘滿池驚鴻，使人目不暇接。有著v字形缺口的翠葉，千朵萬朵鋪滿了水面，層層疊疊，擠得小小的浮萍簡直無縫可鉆。粉紅的、紫紅的，大紅的的睡蓮，略出水面或者柔柔地貼于水面，鮮妍瑰麗，清香細(xì)細(xì)，仿佛在舉辦一場水上宴會。也有小妹妹們牽著姐姐的衣裙，怯怯地倚在身邊，朱唇微啟，欲語還休……其種種“睡態(tài)”極盡嬌柔嫵媚，無不楚楚動人。一池碧水中，個個宛如冰肌玉骨的少女，難怪被人們譽(yù)為“水中女神”。
有清涼的風(fēng)吹來，順著脖頸鉆入每一寸肌膚。醉了！千姿百態(tài)盡收眼底，說不盡的風(fēng)情款款，任梵高再世，也畫不出這淋漓盡致的蓮影水語。就坐在一旁的三角亭里，遙想自己亦成為其中一員……
從此，世上又多了一個可人的去處，多了一份甜蜜的牽掛，多了一個永恒的幽會。
耳鬢廝磨，對她的了解自然越來越多。睡蓮有別于蓮花或者荷花，系多年生水生草本。除了在故鄉(xiāng)的園林、池沼、湖泊等處見她的麗影，后來去南方，廣州動物園、白云山及深圳仙湖植物園的湖面上，均看到過白色、粉紅色、黃色或紅色等多色系的睡蓮花，著實讓人陶醉不已，流連忘返。尤其在公園或佛寺里，紅色或紫紅睡蓮是最平常的觀賞植物，其花期又長，能從春末開到深秋。雖不像荷花，能生長蓮蓬和蓮藕供我們食用，但根狀莖亦可食用或釀酒，還能入藥，花朵可制作花茶及香水，全草可作優(yōu)良綠肥。真是叫人敬佩�。�
光陰的翅翼開開合合，我不由得放慢步履，陪著她們從花開走到花謝，又從開謝走到花開。一墻相隔，外面世事紛擾，無止無休；里面卻是蓬萊仙境，清涼自由。
春天，各色花兒與之有約。迎春花、桃花、櫻花依次臨水照鏡，把鵝黃的倩影描在清清的春水中，畫在葉面的碧綠和葉背面暗紫的光里。夏至，梔子、紫茉莉把濃郁的芬芳，沿著鵝卵石路，踮起腳向著半月池遍撒。秋深，一叢叢的桂花吐出誘人的誓言，金紅的，淺黃的，米白的，飄到朵朵憔悴的睡蓮心里，把整個池塘香遍，又繞到花園的角角落落，把我的身心香透。一陣秋風(fēng)吹來，掀翻了一池染黃的蓮葉，如同金色的海洋沸騰了。
就是在數(shù)九寒冬里，還去殷勤探望，唯恐她們香消玉殞。在陣陣襲人的寒風(fēng)里，一莖一葉地構(gòu)思《冰睡蓮》：
無論從哪個春天邁步
總有一個個寒冬
安靜地等待在歲末年終
誰會停下匆忙的步履
搖落一串丁當(dāng)
卷起春雨、夏風(fēng)、秋葉、冬雪
列車總是風(fēng)塵仆仆
一池睡蓮卻把流光躺成靜止
春光初綻的嫩臉粉笑
夏日嬌麗的青春羞顏
雨雪風(fēng)霜歷難改的從容英姿
思念如月圓月缺
繞彎的惦記來來回回
地面穿上冰奶奶縫制的漿衣
北風(fēng)握著凌冽的鋼刀
一切都低頭馴服
除了你啊，我親愛的睡蓮姑娘
柔中帶剛
小池把那萬紫千紅的緋夢
全部封存在水底的千年陶罐里
一只只透明的冰手
連成了一個完美無缺的整體
皺縮卷曲著不老
蓮根分明還在清澈的水下打盹
一個孕育呵護(hù)的溫暖世界啊
冬天褪盡了梧桐的華服
落光了紅杉的翎羽
滿池的春夢還在冬日的冰雪中呼吸
梵唱著無言的生命之歌
如今，日子舉步即入夏天，我焉有不捧場之理？最知我心的，莫過于這城市園林的設(shè)計者。只見半月形的蓮池前，是方形的看臺，其正中央恰到好處地置一石桌石椅。兩側(cè)挨次對稱地侍立著黃楊、紅繼木和四季桂。綠得旗幟鮮明，紅似嬰兒的嫩臉。
每次來，都如同京戲的開場，容我安坐一隅，聚精會神地注視每個角兒的`隆重出場，等待最中意伶人的乍然驚現(xiàn)。微風(fēng)過處，總有如水的音樂悠然響起。如果在驟雨后，恰巧遇著風(fēng)醉了酒，打著唿哨踉蹌而來，那么大珠小珠落玉盤的聲響，不就是林海的一曲《琵琶語》么？
高潮處，柳樹上的蟬兒也不失時機(jī)地高聲喝彩，鳥雀紛紛前來鼓掌助興。待到如醉如癡的舞臺合幕，我再起身，如同夢中醒來，再繞池三圈，看后臺的她們?nèi)绾螐娜菪秺y，甚至對鏡貼花黃，如何向夢中情人俏聲軟語、嫵媚風(fēng)流……
池后一條幽靜的石子小路，圓圓的七彩卵石微微上凸，沿路走去，不忍踩踏鑲嵌于地的石雕蓮花、蓮葉。一派古拙渾樸，自成天趣，真不知出自哪位工匠的巧手。
小路的入口處，是一株巨大的芭蕉樹，不知比院墻高出了多少倍，單看那蕉葉，比姚明還高不少，如此碧綠，如此寬闊，仿佛能包裹住整個盛夏，裹成一個醉人的芭蕉粽。半月池的姑娘們，提起彩裙，踩著石子路來吧，讓我們盡情地嬉戲追逐。
沿路徜徉，午后，那池中的仙客倒成了看客，瞇起了丹鳳眼，看我與竹枝共舞，聽我撐著龍骨傘與太陽花細(xì)語繾綣。文靜的百日草、千日紅垂耳靜聽，穿著紅黃百褶裙的美人蕉卻在池畔戲水，不時學(xué)王熙鳳放聲大笑。
獨我是安靜的，睡蓮也是安靜的。
到了黃昏，夕陽西下，彩霞鋪金，一池的寧靜，泛著燦爛的佛光，任何腳步到此，不管胖瘦大小，都能洗濯一天的風(fēng)塵與疲勞吧。因為睡蓮真正地熟睡了，把一切世俗的喧囂早關(guān)在門外。
今年夏天，等一個圓月之夜，邀得三兩知交，到這小池旁小坐，攜圓月靜看名副其實的睡蓮仙子們裹著粉色睡衣沉沉睡去，不說飲酒，光是一杯清茶，就不飲自醉了吧？
如若有幸，我們再去看藍(lán)蓮花，將一個動人的傳說繼續(xù)流傳下去——據(jù)說原產(chǎn)于北非及墨西哥的藍(lán)蓮花，在我湖北省梁子湖省級濕地自然保護(hù)區(qū)就能一睹其風(fēng)采。她也是一種睡蓮，被列為國家一級保護(hù)水生植物，有著高貴純凈的美麗傳奇。正如睡蓮的花語——純潔，纖塵不染。
傳說西云山生長著一朵永不凋零的藍(lán)蓮花，凡是見過藍(lán)蓮花的人都會得到幸福，僧人也能成為一代高僧。一天，天海寺的了空和了無兩師兄決定去西云山尋蓮。兩人一路風(fēng)餐露宿，但凡見到有人受苦受難，了空必出手相助；了無則認(rèn)為這樣會耽誤行程，不如全心趕路。
歷盡千辛萬苦，他們終于到達(dá)目的地。在寧靜的湖心，在皎潔的月光下，藍(lán)蓮花閃爍著高貴冷艷的光芒。
了空、了無站在夜空下，驚得說不出話來，癡癡地欣賞著如夢如幻的神奇花朵。是夜，了空在又在睡夢中見到了藍(lán)蓮花。了無卻輾轉(zhuǎn)反側(cè)無法入睡，于是悄悄起床來到了湖心。正當(dāng)他的指尖觸到花瓣的剎那，整朵藍(lán)蓮花凋零在浩瀚的湖水里！
后來，了空果然成為一代高僧。人們都說，開在他的心海里的那朵美麗藍(lán)蓮花，始終盛開如初，永遠(yuǎn)沒有凋謝，直到今天，直到永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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