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散文
一
清晨，薄霧散去，綠色漸漸清晰。
春茶已收，遍地的茶樹，有些寂寞，在下一個采摘季到來之前，游客匆匆，大約不是為了茶，而是為了別的。
比如，這七八個人，走過片片茶樹，為了那些被遺落的茶尖尖驚喜，卻更為初夏樹上的小果子尖叫，而腳步又為了一兩只鴨子，走走停停。
遠山不高，依然是山，人在山下，便有對高的向往。不管前面何處，分開兩旁的枝條，七八個人便淹沒在其中。腳下只是有人走過的痕跡，這些綠色枝條也只是有手拂過的樣子，或高或低，依著似路的感覺，一直向前。
終于，鉆出樹叢，眼前是什么，你不會相信的。
一大片潭水，清澈而幽深，涂抹著綠茶的顏色，覆蓋著綠茶的清香。如玉，不，還是如茶，愛茶，無論她的氣息與姿態(tài)，在初夏的清晨里，在溫潤的空氣中尋找她的感覺。低頭深吻，抬頭遠思，只有從那條不是路的小路中走出來的你才懂。
回望來路，卻無痕……
迷戀站在小路上回望的感覺。
二
與黑龍?zhí)兜南嘤�，是一個意外。
或許它與外面的世界是有路的，我們不知。人多，便不懼怕什么，敢于走不是路的路。
只是我們的人生，常常不會這么多人一起走。兩個人是幸福，一個人是孤獨。我是不喜歡熱鬧的，但也決不喜歡一個人去走一條陌生的小路。相反，我常常害怕這樣的時刻。若想揭開“怕”的謎底，一些心理咨詢師會告訴你，去幼年尋找。
小時候，我是農(nóng)村的孩子。
從自家院子里出來，兩條小路，一條通向村外，連接了更多的小路。一條通向村里更深處。雖然七八歲就離開了家鄉(xiāng)，這兩條小路卻常常在夢中出現(xiàn)。
家鄉(xiāng)，親人總是笑臉。但家鄉(xiāng)的故事卻總是傷感，所以我的夢，每每借著這兩條小路總是恐懼與迷茫。時至今日，我還是不明白，為什么總是笑臉的人卻總是發(fā)生著令人傷心的事，而他們依然在笑，疾病與死亡，貧窮與災(zāi)難，他們似乎從來就沒有怕過。
似懂非懂的人間故事，于幼年的我來說，像一幕幕電影情節(jié)，而我只是導(dǎo)演安排的一個瞪著大眼睛默默看著這一切的小女孩，不能說話，也不知說什么話。
遠離鄉(xiāng)村的景，遠離那些曲曲折折的小路，遠離那些高高低低的青瓦房，遠離那些總是笑著與我說話的親人，搬了五六次家，這小路漸漸地不再出現(xiàn)在我的夢中。只是，我依然不愿再提起那小路，有些東西是你一輩子都想遺忘的，卻忘不了，只能騙自己，希望所有的過往能慢慢地越沉越深，直至思想無法再顧及……
人生的路上，我總是有意在躲避小路。
風(fēng)吹四季，何時有停過？人又能躲開什么？越躲越近，我反而陷入了更深的疑惑，反而越來越喜歡注視小路的風(fēng)景，即使我清晰地感覺到在喜歡的同時會伴隨著一絲異樣的說不清的感覺。無法戒掉，反而成癮，就好像每一條小路都有著一個秘密，一個真相，我期待揭開又怕揭開。
所以，每當(dāng)站在小路上，我總會轉(zhuǎn)身回望，期待看到什么，感覺到什么……
三
不想重復(fù)人生，更明白什么是成長，把目光收回來，即使我躲不開沉舊的記憶，我也應(yīng)該是微笑的，您瞧，那條開滿梔子花的小路。
梔子花，潔白如雪，若隱若現(xiàn)，在參天古老的大樹下靜靜開放。
空中，枝枝交錯，亂了天光，朦朧了現(xiàn)實的存在。路面，生滿青苔的方磚，聆聽梔子花開的聲音。女孩的腳步無聲，飄過每一寸有花的土地，微笑與花。笑聲甜如雨絲，輕落花叢。
南灣水庫，一座小島，一條開滿梔子花的小路，一位快樂優(yōu)雅的女孩兒。
如此燦爛，又如此含蓄，原來，花可以這么開，小路能以這樣的姿態(tài)綿延。
這個夏日，能走過這條開滿梔子花的小路，還有何求？
走過，輕輕地走過，步步回首，戀戀心緒，不舍還是不舍。
生活，生命，如此。小路不是遠離了陽光，而是收藏了陽光。
我，站在這條開滿桅子花的小路上回望，希望時間能夠停止……
迷戀站在小路上回望的感覺。
四
此刻，我可以明白地告訴自己，我的確是喜歡小路的。
記得秋天的時候，陽光還很好。特別是山頂，風(fēng)再大，只要你站在陽光下，全身都是溫暖的。溫暖是所有人的向往，擁擠在一起，漸漸地溫暖就會變成煩躁。我選擇離開，選擇了一條無人注意的小路。
深秋的紅葉在遠山，力所不至，順其自然在這條小路上，忽左忽右，偶爾我會站在小路上回望……
或許是因為它太安靜了，安靜得只能聽見生命的足音，而這足音比起大自然的力量，比起生命的規(guī)律又是那么的微弱。我深陷這一刻，無力自拔。
靜而不見人，野花因風(fēng)吹塵蓋，少了豐澤，無法入眼。偶爾送入眼的'紅葉，也是風(fēng)塵仆仆，如經(jīng)歷四季的守望者，難用紅色來形容。山石高低，似乎有意，又似借天力所為的不到一米寬的小路，參照物時時在變，忘記走了多長，等停下腳步，發(fā)覺熱鬧的人語聲全在山上。
只覺著省力，卻不想已走進了山谷，站在谷中，原地旋轉(zhuǎn)。谷底陰涼，黃色的野菊花比山上開得艷而干凈，順手折了幾枝，欣喜中那一絲因不見了上山之路的擔(dān)心瞬間消散。
踩過野草，爬上幾塊山石，刺眼的陽光中，與幾片鮮紅的葉子相遇。她們飄在空中，迎著陽光，沒有風(fēng)吹的粗糙感，紅得透亮。與我手中的野菊花一樣干凈，好像從來不曾沾染塵埃。山風(fēng)不停，陣陣花香，坐在石上，望著那紅葉發(fā)呆，不愿尋找回去的路……
因為走了不是路的路，這相遇如此偶然，也因此更加驚訝而狂喜。即使為了紅葉而來，即使這滿眼都是紅葉，我也不曾期待自己能如愿遇見會使我心動的那幾片，然而卻遇見了。
回到人群中，望著過路的女孩懷中大束的野菊花，才發(fā)覺自己手中的花已所剩無幾，再望著過路的大男人拎著一枝枝紅葉，望著那更似干枯的葉子，我為他們沒有看到那幾片鮮紅的葉子而遺憾。這一刻忽然意識到愛采花的我，竟然沒有摘下幾片紅葉。是忘了？還是因為更深地喜歡……
人多的地方，不一定能遇見最想遇見的風(fēng)景，就如緣份的提起也常常只是在某一特別的時刻。
迷戀站在小路上回望的感覺。
五
不錯，對于小路，我是有一些怕，卻有更多的愛。
即使大道，又能一直被陽光寵愛嗎？
大道上的腳步更匆匆……
已至淺冬，雨霧中，城市依然是熱鬧的，大道上車的速度不曾減弱分毫。
坦然接受，接受冬天，接受不得已在城市里的生活。
一直以來，不喜歡大道。大道再寬，屬于你的只有一足之地。我喜歡城市中的小街道，雖然偶爾也有車輛駛過，但司機會想著街道窄，更把安全放在心上，行人也少了緊張的心緒。兩邊的樓房，也因為距離近了，好似成了行人的保護者。
無需更多的推理，誰不想活在這個世界上能夠安全地走每一步。所有的路，我都期待更安全。無論春夏，我都希望腳下的路能帶給我安心，帶給我快樂，帶給我繼續(xù)前行的理由和勇氣。
您瞧，那鮮艷的黃色，是槐樹葉的初冬。一年四季中，可能只有這一刻它們能引起過路人的注意，帶來驚訝，與享受美麗的愉悅感，也只有慢慢走過這里的人才能收獲這樣的情緒。這抹絢麗的黃色，正是這個冬天我喜歡這個城市的原因，我可以借助這絲心動走過整個冬天。這是在大道上疾馳的過客無法體會的。
喜歡城市的小街道，喜歡古鎮(zhèn)的小巷，喜歡山中的小徑，一句話，我喜歡躲著大道行走，選擇大多數(shù)人不喜歡的路，也因此可以遇見大多數(shù)人無緣的風(fēng)景。
迷戀站在小路上回望的感覺。
六
霧霾里的城市，高樓下的小巷，汽車慢吞吞地開過，人們相互讓著，躲著，卻聽不見埋怨的聲音，可能都以為理所當(dāng)然吧，我們要回家，別人也要回家啊。我們喜歡著自己的喜歡，并不需要別人的贊同，這是最堅強的理由。
這一生，我們會走過很多小路，自然的，人為的；孤單的，熱鬧的；會永遠記憶的，會很快遺忘的……
我喜歡那開滿梔子花的小路，因為她是美的，自由的；喜歡那飄著茶香的小路，是因為她帶來意外驚喜；喜歡通向山谷的小路，因為她是安靜的，靜得只能聽見生命的存在。
一眼望不到路的盡頭，若還有想向前的沖動，那就繼續(xù)走吧；想不起回頭，是因為心中有一個不需要別人理解的理由。
不過，我更愿意體驗，一個人站在小路上回望的感覺。這時候，心中空無一物，這時候，心中有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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