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那些水庫的散文
小鎮(zhèn)原來并不缺水,在我幼時的記憶里,若不逢旱年,憑著老天日常的自然降水補給,在位置并不是很高的田邊堰頭還總是有水能滲出來的,鄉(xiāng)人們把這種水叫做“澗水”,通常情況下這些水還很清且不生小蟲,倘若去田中勞作而忘記帶水的情況下,如果口渴了都是可以直接用手捧來喝的。因為那時候鄉(xiāng)人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是不用農(nóng)藥化肥這些東西的,并不是說那時候人們環(huán)保意識有多強,而是壓根兒買不起農(nóng)藥化肥這些東西,農(nóng)人們通常能給地里莊稼所能施的都是自家的旱廁糞便,以及養(yǎng)豬養(yǎng)牛這些所產(chǎn)生的農(nóng)家肥,這些東西經(jīng)過自然降解和作物吸收早已經(jīng)成為自然界循環(huán)的一部分,所以并不構(gòu)成什么污染。你若捧起那些干凈的堰頭“澗水”來喝,很多時候它甚至會比許多井里的水味道更為甘甜醇厚,于是很多時候,我們隨父母上自家的田里勞作或是上山摘果子游玩等等的時候,并不擔心會渴著自己,總會能找到幾處山泉或是“澗水”來給自己解渴的。
其實我能記得那些時候小鎮(zhèn)都已經(jīng)算是水少了,因為在我們生產(chǎn)隊所屬的山坡上原來還有三個水庫的,在以前這些水庫還都是有水的,我還隱約記得其中最高的那一個是被社員們叫做黑龍?zhí)兜,那潭邊立著一塊約三米高的巨石,估計該有數(shù)十噸重,每次路過時我總有種想爬將上去的沖動,只是它太高太徒,又無處可供手抓及攀扶,也從未曾見過有人上去。那個叫黑龍?zhí)兜乃畮旖o我的感覺倒更象是山腳下一塊平地中間挖出來的一個大坑,被人們用石頭及白灰砌抹了后便成為一個巨大的斗形水池,靠近北邊池角邊緣的底部還砌了一個有出水口的石雕件,以便起到出水灌溉作用。只是自我見到它的那時起,就從來沒有見過里面有水。黑龍?zhí)对偻伦邇扇龎K地的地方還有一個水庫,與上一個水庫的高度落差應當有三四十米,因為事隔了三十余年,我已是記不清它的名字了。那時候這個水庫里面還有很深的水,水也算是清澈,水庫呈一個不規(guī)則的圓形,直徑約不足兩百米寬,這么小的水面按現(xiàn)在的劃分怕是叫它為水塘更為合適,不過鄉(xiāng)人們都叫它水庫,我也自然只能把它叫做水庫,況且那時候自己的小腦袋瓜里壓根兒就沒有什么水庫水塘這些概念,管它到底應該叫啥呢,只要有水就行,能夠帶給我們一些歡樂就夠了。對于我們這些沒有見過大江大河大水庫的孩子來說,感覺那樣的水面已經(jīng)算是寬闊的了。
這個水庫周遭用人工從山上開采而來的條形石塊自然壘砌而成,沒有用石灰等粘結(jié)材料構(gòu)筑,很自然的一種形態(tài)。我見到時它已經(jīng)因為年久失修很多水庫邊上的石塊兒已經(jīng)坍塌掉進水庫里。水庫的北面呈斜坡開放狀,有一些石塊鋪就的臺階自然延伸進水庫里,成為人們?nèi)粘H∷蚴窍匆碌鹊钠脚_。水庫的南面長有一些香蒲等水生植物,當然那時候我是不知道它的學名叫香蒲的,鄉(xiāng)人們常稱它為“毛拉兒”,因為到秋天它的植株中間上端會長出一段約二十公分長的象火腿腸一樣的種穗,成熟后用手一撕會到處飛揚,而鄉(xiāng)人們認為它有止血的作用,所以常會在它將近成熟時折上兩根放在家里,哪里有割傷了就用它敷在上面,然后找一塊干凈的綿布扯上一條纏裹好,綿線一扎,就算是包扎好了,只等那傷口自然結(jié)痂長好便是。說來也怪,在我的記憶里用它包扎過的傷口倒也真的是從來沒有過發(fā)炎、壞死、生膿等情況。水庫里也有小蝦、螃蟹、青蛙、蝌蝌等等,但因水深,父母囑咐我們是不可以進水玩的,所以很多時候,我們只是跟在一幫大孩子后面,看他們卷著褲腿在水庫邊上的淺水里摸螃蟹捉小蝦。偶爾我也會站在北面大人洗衣服的石階上小心地在一些石頭縫里捉幾只蝌蚪,但更多時候我則是喜歡默默地蹲在邊上看一種我們那兒叫作“水爬叉”的小昆蟲,我那小小的腦瓜常常驚異于它怎樣可以用那幾只長長細細的腿腳輕輕地在水面上劃來劃去,而不會掉進水里面,那樣的輕捷身姿總會讓我浮想聯(lián)翩——倘若是人可以那樣在水上行走就該多好啊。一直想不明白那小蟲子如何練就的那一身“輕功”,直到上了中學在《物理》課上學到“水面張力”時才明白這到底是怎樣一回事。其實使我不敢下水的并不僅僅是因為父母的叮囑,還有一種恐懼是因為水里有一種我不知道名字的怪蟲,它長約寸許,身體有節(jié),若紡錘形,在水中行動時扭來扭去,樣丑而令人心生懼意。不知聽誰說它會咬人,而且會吸附到腿上將頭伸進去吸血,那種別人傳言出來的嚇人情形使我一看到它的樣子時就會害怕,擔心它真會趁我一不注意就鉆進我的腿上肉里,所以便常常是看著別的孩子在水里玩,而我更愿意折一只長長的水草葉子伸進水里去玩這極簡單的游戲,或是凝視觀察水里的一些生物活動,雖然看上去給人感覺我象是有多孤僻,其實他們并不明白我內(nèi)心深處的`那一絲恐懼,不過這樣的習性也對我日后的生活有了一些裨益,使我養(yǎng)成了細心觀察的好習慣,能夠從細微處發(fā)現(xiàn)不同,常能發(fā)現(xiàn)別人平素發(fā)現(xiàn)不了的問題。
那時這水庫其實并沒有多大的灌溉作用,至多是有人種紅薯或是栽植其它作物小苗時會就近到這里來挑水去澆苗定植,但每年干這些都是隨節(jié)氣限制的,所以并不是很多。更多時候人們從田里勞作完走到這里時會是洗上兩把,洗掉手腳上的泥土,然后將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拿下來淘洗幾下,然后擦洗掉滿身的汗氣。而女人們則會利用了空閑提上家中一大包的臟衣物或是床單被面等物什,在這里用平坦的石板作“搓板”,將一家人的衣物洗得干干凈凈。洗的同時不忘和相鄰的幾個女人拉一下家常里短,若遇從農(nóng)田里走來擦洗的男人們時,也會幾個人調(diào)笑一番,開些半葷的玩笑。每到玩笑過火處鍘通常是惹得幾個女人群起而攻之,用手攉了水去攻擊那男人,那樣的場景也只有在那時候的農(nóng)村才會出現(xiàn),一番大笑又不傷和氣的調(diào)笑玩鬧,如同貧苦生活的調(diào)節(jié)劑,最終以女人的勝利和男人的落敗逃跑而結(jié)局。那個時候我倒更喜歡她們淘洗衣服時將水面蕩出的那一圈圈波紋,看那波紋從清綠的水面一圈圈蕩漾開去,慢慢走遠,逐漸減緩直到不見。女人繼續(xù)洗她們的衣物,水紋則不斷被激起然后又消失在遠處的水面。此時你看看水對岸的水草青蒲,然后再望一望西面天空那一輪已略顯發(fā)紅的斜陽,這動與靜、人與水、天與地之間該是怎樣一種和諧對比之美,以至于在后來的許多時候我都只認為那才是真正的自然之美。
每次隨大人去田里勞作或是上山玩回來路過這個水庫時,我都會蹲在水邊玩上一會兒。只是不覺間我在慢慢長大,那水庫里的水也慢慢少起來,直到后來它變成一個又淺又小的臭水潭。失去了水,就沒了美,于是水庫被慢慢廢棄,成為一片洼地。現(xiàn)在想來,一個可能是降水少了,另外就是因為鎮(zhèn)內(nèi)煤礦漸多,連年的挖煤使得地下水位一個勁兒的往下降,再加上小鎮(zhèn)人口日漸增多,這降水與用水失衡便使這原來的美麗水庫最終死亡,慢慢變成歷史,走出人們的視線。
還有一處水庫則是后來我家重又劃分土地時所分到的一塊耕地,位于上面所說的水庫下方三四塊地的下方,因為早年間的山坡雨水沖刷,將別的地里的土沖進水庫中,日久這水庫便被淤塞成為一片洼地,經(jīng)過當時生產(chǎn)隊組織社員平整之后便成了農(nóng)田。只是這田間因為早年間是水庫,現(xiàn)在雖然淤積了,并被平整成為田地,但它里面原來的蘆葦根并沒有完全死掉,從下方又生長起來,我們種起糧食作物來,那地里便常會有大片大片的蘆葦夾雜其間,費了我們許多的周折,終于在父母多年的奮力“圍剿”之下才得以逐漸消失,成為一片真正的良田。
至此,我們生產(chǎn)隊山坡上的三個水庫都走完了它們各自的生命旅程,淡出人們的視線,并逐漸淡出人們的記憶。只是今天我想起那段童年的美好時光時,我才從記憶的片段里將它們重又拾起,于是有了今天這篇小文,算是我給它們寫的一篇傳記吧!
謹以此文獻給那已經(jīng)消失并曾經(jīng)帶給我童年快樂的山坡水庫!當年是我們的祖輩、父輩滿懷豪情與激情,用自己勤勞的雙手付出了智慧與汗水修筑而成,如今它們默默躺在地底,不再有人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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