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糠裹腳散文
老三端著大海碗出院,見街東沒人,街中段兩邊倒是爬著兩個(gè)孩子吃飯,便過去湊熱鬧。
端碗湊到一起,總要關(guān)注你吃啥我吃啥。海群喝的是一碗面湯;剛?cè)和肜锸前咨母泶;愛平吸溜的雖然是米湯,可他左手里舉著一個(gè)焦黃焦黃的燒裹腳,愛平吸溜兩口湯,咬一口左手里的燒裹腳,一咬就有一股白氣從嘴里冒出,令老三很是羨慕。老三用筷子撈碗里稠的,里面除了零星的小米,就是蔓菁疙瘩,還有幾塊紅山藥。
愛平你有了啥功,你娘給你燒裹腳吃來?剛?cè)盒χ鴨。沒功就不能吃燒裹腳啦?愛平說。愛平把燒裹腳送到嘴邊,咬一口嚼著,他的視線一直沒離開那半個(gè)燒裹腳。
燒裹腳大都用白面做,大人蒸饃饃時(shí),順便用發(fā)酵的白面給孩子燒個(gè)裹腳,一般是孩子有了進(jìn)步,考試得了高分,或替大人干了活兒,或辦了好事,大人燒裹腳作為獎(jiǎng)勵(lì)。星期天,愛平在坡上拾了滿滿一挎簍牛糞,便在蒸饃饃時(shí)給愛平燒了個(gè)裹腳。燒裹腳,大都是蒸饃饃時(shí)的'最后一塊面團(tuán),把它捏成中間圓兩頭稍尖,形似從前女人的裹腳,等飯快做好時(shí),將捏好的面團(tuán),放進(jìn)灶火熟火里,燒好撥拉出來交給孩子。家里有幾個(gè)孩子燒幾個(gè)裹腳,要不孩子為爭燒裹腳會(huì)廝打起來。愛平家就他一個(gè)小子,沒有爭頭。
老三望著愛平吃燒裹腳,眼饞得不行。
喝完這碗飯,老三回到家,見娘在灶火邊小板凳上坐著,雙手捧碗灌湯,就帶著哭音說,娘!我想吃燒裹腳。他娘有些生氣,大聲說,咱哪兒有白面?老三聽了嗚嗚哭了起來。我不管,我要吃燒裹腳。他娘看他哭得沒完沒了,便答應(yīng)晚飯給他燒裹腳吃。老三擦干了淚水,又在鐵鍋里舀了半碗湯,端著跑到愛平他們跟前,驕傲地說,黃昏俺娘就給俺燒裹腳。
晚飯時(shí),老三果真吃上了燒裹腳。他從街東走到了街中間,嘴咧得挺大。那個(gè)被他高高舉起的燒裹腳,在昏黃的暮色里,顯得碳一樣漆黑。他咬一口燒裹腳,啪啪響亮地嚼著,生怕別人聽不見。剛?cè)翰唤α恕_吃著就是香?老三驕傲地說,那當(dāng)然。也許老三并不知道,他那只燒裹腳,是糠面摻少量紅山藥面捏成的。
人們發(fā)現(xiàn)老三吃得是糠裹腳,是在半個(gè)月以后。那天晌午,老三舉著燒裹腳來到街中段,他專心地咀嚼著手里的燒裹腳,樣子很香甜。剛?cè)嚎闯隽松,跑過去說,老三,你的燒裹腳是啥面,咋那么黑?老三怕他搶去一樣,把燒裹腳摟在懷里。俺是……白面唄!剛?cè)翰恍,要看個(gè)究竟,用力一拽老三的胳膊,止不住笑了。原來是糠裹腳。老三并不惱,臉紅紅的,笑著。他知道自己家里很窮,娘讓他吃上糠裹腳就夠照顧他了,他兩個(gè)哥哥連糠裹腳還吃不上呢!所以他吃得仍然味道不減。
這時(shí),愛平從石頭巷里端碗舉著燒裹腳走了出來,剛?cè)河钟辛嗽,說愛平的燒裹腳才是真正的燒裹腳,看著就香。老三不服,說他的燒裹腳也香。剛?cè)赫f全村就你一個(gè)吃糠裹腳,以后你就叫糠裹腳吧!
從此以后,糠裹腳,成了老三的綽號(h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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