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痛作文
院長又到科研所來,欲言又止的樣子,我料想還是上個月提到的事,胸口一陣發(fā)緊,也不說話。良久,他終于開口:“我看了動物項目進展的資料,所里的技術可以做到只培植獨立器官來達到完美移植……”見我神色僵硬,他慌忙又說:“看在我們醫(yī)院里那些孩子的份上您就重新啟動‘種子’吧,那些受苦的孩子都指望著您……”
我何曾沒有想過?這項技術日臻成熟,就像我也年歲漸長——轉眼三十年了。三十年來,我的課題始終繞著邊緣轉圈:獼猴、豬、牛、貓、鼠、兔、馬、狗……但一直沒再觸及那片禁區(qū)。痛與愛每日在腦海癡纏,即使遠離了夢魘,也過不了心中那個坎。
院長告辭了,說要我再考慮考慮,他還會來。
送走這個執(zhí)拗的兒童醫(yī)院院長,坐回辦公桌,電腦屏幕上老所長站在他最得意的弟子和最疼愛的女兒身后,三個人幸福而滿懷憧憬地笑著。抽屜里,是百合留下的那本日記——
1997年2月14日
現(xiàn)在還抑制不住激動!“種子”成形了!父親宣布的一刻,所有人都歡呼雀躍。再多的努力、汗水都是值得的.。
去年9月進研究所的時候,父親告訴我其實所里的技術很先進,十年前“種子”項目已啟動,不過因為目標一直鎖定人體,試驗慎重所以進展緩慢了。我才知道這些年父親很少回家,整日耗在研究所是為何。多利羊誕生后,所里就開始討論以克隆人的方式向醫(yī)院提供器官,父親說這將解決器官源不足的問題,無數(shù)傷病者將因這個項目重獲新生,無數(shù)家庭會因這項壯舉而美滿幸福!他還說,“種子”項目的完成,將開辟生物醫(yī)學史上一個新紀元!
華生興奮地抱著我,他說這是上天賜予我們最好的情人節(jié)禮物。也難怪他高興,他是父親最喜歡的弟子。華生描繪出了藍圖:“供體人”將作為“亞種”批量培植,圈養(yǎng)在所內而不會流入社會,出售供體器官既可以保障經費又能夠救死扶殘,這是雙贏。
一切都在穩(wěn)步進行,也許再不會有人因殘疾而受歧視,健康與健全將被帶給每個人。
1997年2月25日
這幾天心緒不寧,皆因一場荒謬的夢。
夢中我在房間里蘇醒,有個女孩面朝墻角一直“嗚嗚”哭著。問她為什么要哭,她說自己一出生就失去了眼睛。我心生憐憫,告訴她“種子”計劃成功,她會重見光明。聽到這,她轉過身來:兩個眼窩中竟空無一物!
她尖厲地哭叫著:“這不就是你親手挖去的嗎?制造我這種怪物的不就是你們嗎?為了你們的平等和健康,就將我們制造出來,挖心掏肺,再以人道主義的理由將我們摧毀!這就是你們利用科技的方式?純種人——”她頓了頓,一揚手,明晃晃的手術刀在燈下閃著冰冷的光:“你也來嘗嘗被掏空的滋味……”
“不——”從夢中驚醒,冷汗涔涔。噩夢!該死的噩夢!可幾天來,這噩夢像一團亂紗繞在腦中揮之不去。
夢,會是真的嗎?難道我們錯了?父親和華生錯了嗎?我如父親所愿考進所里,難道也錯了嗎?一切都錯了嗎?
我失眠了。
1997年2月27日
我看到“種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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