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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州原文、翻譯注釋及賞析
原文:
黃州
宋代:陸游
局促常悲類楚囚,遷流還嘆學齊優(yōu)。
江聲不盡英雄恨,天意無私草木秋。
萬里羈愁添白發(fā),一帆寒日過黃州。
君看赤壁終陳跡,生子何須似仲謀!
譯文:
局促常悲類楚囚,遷流還嘆學齊優(yōu)。
我常常為自己的身不由己悲傷,就好像楚鐘儀被囚禁一樣;又嘆息自己被貶謫放逐,還要學齊國倡優(yōu)討好尊上。
江聲不盡英雄恨,天意無私草木秋。
大江奔流,流不盡英雄的遺恨;天意無私,寒秋草木依舊枯黃。
萬里羈愁添白發(fā),一帆寒日過黃州。
萬里遠行,旅愁使我平添了白發(fā);船過黃州,風帆浴著冰冷的日光。
君看赤壁終陳跡,生子何須似仲謀!
請看當年三國鏖戰(zhàn)的赤壁,如今早已成為陳跡;男兒不再能建功立業(yè),何必再學習孫權的榜樣。
注釋:
局促常悲類楚囚,遷流還嘆學齊優(yōu)。
黃州:地名。在今湖北武漢市東,長江北岸,東坡赤壁在此。局促:受約束而不得舒展。楚囚:《左傳·成公九年》:“晉侯觀于軍府,見鐘儀。問之曰:‘南冠而縶者,誰也?’有司對曰:‘鄭人所獻楚囚也!贝说浜笕硕嘤脕碇柑幱诶Ь扯煌蕠娜,這里與“局促”并提,則主要用“南冠被縶”之義!氨豢{”則失去自由,“南冠”表示陸游心系江南故鄉(xiāng)。遷流:遷徙、流放,指被遠遣到巴蜀任職。齊優(yōu):齊國的優(yōu)伶!妒酚洝窌罚骸爸倌岵荒芘c齊優(yōu)遂容于魯。”后借指一般優(yōu)伶。優(yōu)伶須曲意承歡,討好于人,陸游正用此意。
江聲不盡英雄恨,天意無私草木秋。
英雄:此處指三國赤壁之戰(zhàn)中孫權、周瑜等人。天意無私:大自然無所偏愛。無私,無私情,無偏向。秋:凋零的時期。
萬里羈(jī)愁添白發(fā),一帆寒日過黃州。
羈愁:旅途之愁。
君看赤壁終陳跡,生子何須似仲謀!
赤壁:在今湖北省蒲圻縣。公元208年,周瑜大破曹操之地。蘇軾《赤壁賦》和《念奴嬌》詞誤以黃州赤鼻磯為赤壁,陸游在《入蜀記》第四有辨證,此處姑從蘇軾詩文生發(fā)。“生子”句:《三國志·吳書·吳主傳》:“曹公望權軍,嘆其齊肅,乃退。”裴松之注引《吳歷》:“公見舟船器仗軍伍整肅,喟然嘆曰:‘生子當如孫仲謀,劉景升兒子若豚犬耳!边@里反其意而用之,說既然南宋朝廷不思北伐,生子如孫仲謀又有何用!仲謀,三國吳主孫權字。
賞析:
首聯(lián)詩人悲嘆自己的難堪。作者一生窘境無限:紹興中應試為秦檜所黜,積極參與張浚的抗金規(guī)劃,又被罷斥還鄉(xiāng),此次又放任“難于上青天”的蜀地,如一個被俘的囚犯,處境十分窘迫。猶似“不能與齊優(yōu)遂客于魯”的孔仲尼。孔仲尼與“齊優(yōu)”道不合棄生養(yǎng)自己的魯國去周游列國。司馬貞《索隱》:“齊人歸女樂而孔子行,言不能遂容于魯而去也!贝怂^“齊優(yōu)”,與放翁行跡,殊不相類。故此句“齊優(yōu)”二字,實放翁信手拈來,率爾成對,未必真用以自喻。首聯(lián)所寫,全在“局促”、“遷流”四字,若泥于“楚囚”、“齊優(yōu)”,以為放翁必有所指,反失詩意。
頷聯(lián)詩人借景鳴心中的不平。黃州位于長江中游,三國爭雄之地。杜甫詩:“江流石不轉,遺恨失吞吳。”(《八陣圖》)頷聯(lián)出句,即借用杜詩。此句“英雄”,似可指已被長江巨浪淘盡的三國風流人物。但放翁之意,本不在懷古,故此“英雄”實是自道。其恨,正是上聯(lián)所言“局促”、“遷流”之恨,是歲月蹉跎、壯志未酬之恨。頷聯(lián)對句從李賀詩“衰蘭送客咸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金銅仙人辭漢歌》)中化出。人雖多情,天意無私。衰蘭送客,秋草迎人,于人倍增傷感,于天卻是時之當然。而天之無情,又正襯托出人心之不平。此聯(lián)文約意深,筆力絕高。
頸聯(lián)續(xù)上聯(lián),借眼前之景,反復致意“英雄”之恨。那萬里入蜀的羈旅之愁,韶華易逝壯志難酬之恨,使作者雙鬢頻添銀絲。孤舟秋日過黃州,兩岸秋聲不斷,秋草衰萎,霜木知秋疏染,令作者感慨無限。萬里羈愁,直接點明“英雄”之恨;頻添白發(fā),又與草木搖落相映;一帆寒日,對照兩岸秋聲;黃州城下,點出興感之地。放翁于此時、此地、此景,總是無限感慨,不能不吐,但又不欲暢言,故但借眼前景象,反復致意。中間兩聯(lián),雖所寫情景相似,但筆法錯綜,變化無端。
尾聯(lián)詩人借景感事言志。赤壁尚在,但英雄不可再世,古戰(zhàn)場已成舊址,萬事盡付東流,世事成敗不足道,因而作者認為“生子不須似仲謀”了。此聯(lián)中詩人借赤壁陳跡感嘆朝廷偏安半壁,強敵入侵,思無英雄與敵抗衡,自己雖似仲謀,志在恢復失地,驅(qū)逐強敵,但又得不到不思振作小朝廷的重用,還放外任萬里之外的蜀地。只有提筆狂書,遂豪情壯志形諸于詩篇了。長江、漢水流域,有赤壁多處。蘇軾謫官黃州,誤信其地傳說,言“簧周西山簏,斗入江中,石色如丹,傳云曹公敗處,所謂赤壁者。”(《苕溪漁隱叢話后集》)數(shù)游其地,作賦填詞,語意高妙,堪稱古今絕唱。黃州赤壁,卻因蘇軾之故,聲名大振。后人過黃州遂思赤壁,見癡壁又必追憶昔日英雄。特別在偏安半壁,強敵入犯之時,更是思英雄再世,與敵抗衡。放翁于此,卻偏道赤壁已成陳跡,萬事盡赴東流,世事成敗,又何足道,生子何須定似仲謀。放翁一生,志在恢復失地,即使僵臥孤村,猶夢鐵馬,提筆狂書,思驅(qū)敵人,決不會出此消極之言。明王嗣奭評杜甫詩句“儒術于我何有哉,孔丘盜跖皆塵埃”時“說總是不平之鳴,無可奈何之詞!保ā抖乓堋罚┐嗽娔┞(lián),也正是一種無可奈何的不平之鳴。
題為《黃州》,詩卻非常專詠黃州;看似詠古之詩,實是傷感之作。華東師范大學教授黃珅認為“理解此詩,不可拘泥于題目、文字,當于詞意凄愴之處,識其激憤之情;于筆力橫絕之處,求其不平之氣;于音節(jié)頓挫之處,聽其深沉之慨。放翁越人,萬里赴蜀,苦為微官所縛,局促如轅下駒。”陸游抒寫愛國熱情的詩篇,有的高亢激昂,一瀉千里,有的則悲痛低沉,哀惋悱惻。這首七律基調(diào)低沉,是后一類型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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