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泉溪寫景美文
近一段時期以來，心里很是煩亂。
在心境中，自己一直是一個不愿長大的孩子，即使到中年到老年也不希望俗世的蠅營狗茍侵蝕我的靈魂，我認為我眼中的世界是美好的，那些自做聰明的伎倆只不過是一些人一時被灰塵蒙住了眼睛，等流過眼淚后自然會把世界的原貌看得分明�？墒�，我近來發(fā)現(xiàn)我錯了，不是為了證明什么價值，僅僅是為了生存的需要，我正在一分一分地被污染。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周圍的空氣烏煙瘴氣，除非我閉上眼睛放棄呼吸�？傆胁话卜值聂~，攪起水底的泥沙，好象這樣自己就安全了，卻全然不顧別人的感受。我們同在一個泥潭之中，我拯救不了任何人，包括我自己。在渾水中淌久了，好些魚已經(jīng)不再知道水原來的模樣，他們自一由自在。但我卻難于習慣，我時時還在想念清澈透明的日子，哪怕一縷水波讓我稍息片刻也好。
“十.一”的長假眼看要來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個清凈地方，過濾一下我心中的雜質。這應該是一個奢侈的想法，誰都過“十.一”，名山大川早已被人的俗氣踐踏得面目全非,到那時更成了那些魚們表演的舞臺。在一版一版的旅游�？�，就在我快要失望的時候，不起眼的地方，“水泉溪”三個水汪汪的字眼吸引住我的目光。就是它了，我出行的理想的目的地。
水泉溪在深山之中。城鎮(zhèn)漸行漸小，村落漸行漸稀，正如我心中暗暗的期待。山是大山的開頭，水是秀水的鋪墊。公路伴著河流在山間盤來盤去，在我認為要到盡頭的時候，轉一個彎又向遠處而去。車窗外的環(huán)境那么陌生卻又那么熟悉，每一個畫面散發(fā)著我多年未曾感受的質樸的氣息，此時，即使隨便把我扔在公路旁的某個山腳或者河邊，我也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
在我的心里已經(jīng)無所謂的時候，車停下來了，那個叫水泉溪的地方到了。在局促的車里，根本不知道周圍的山有多高，現(xiàn)在突然就站在山的跟前了，山高一聳著高一聳著，引領著我的視線一直向上，毫不費力就使我的頭高高仰起來了。聽到了水聲，毫不做作毫不夸張的水聲，自石上流過又跌入水潭的自然的水聲。空氣是清涼的，好象有一種質感，揮一下手臂就可能引起波動，深呼吸一口就可能帶著營養(yǎng)，極富氧氣含量的空氣馬上使我興奮起來了，長途奔波的疲憊早已無影無蹤。
沿著跳躍的溪水，一條緩緩的坡道一直通向山谷的深處。我們一路走著，看到對面的山坡上溪水旁，竟然有一小片一小片的莊稼，那些莊稼種的可以說是七零八落，也可以說是見縫插針，有莊稼就必定有人家，終于看到了和那些莊稼的姿態(tài)完全一樣的人家，多數(shù)是低矮的土房，或者三兩家一起或者干脆就一家孤零零地隱在綠樹之間。有的人家剛起的是磚房，掛著“農(nóng)家旅館”的條幅，房子紅紅綠綠剛剛粉刷過，人站在門口，也不招呼攬客，只是對著過往的游客憨笑。家庭旅館農(nóng)家飯，正好滿足了我這樣的淳樸至上的虛偽人的要求，也照顧了某些需要擺譜耍大牌的人的自尊，這應該是zheng府鼓勵的旅游區(qū)贊助的，要不他們是絕對學不會做這些賺錢的買賣的。但多數(shù)的人家還是灰頭土腦，老人自顧在院子里編著籮筐，年輕人唱著歌在可憐的土地上收獲，穿著體面的我們從他們的眼前走過，看不出他們有任何自卑的表情，他們依然照常過著清貧的生活，這是也許是他們難于改變的習慣。
勿容置疑，最清冽的溪水總是發(fā)自于最高的山峰，水泉溪也不例外。臨出行我就做好了爬山的準備，可真沒有想到水泉溪的山不但高，而且深。長長的山谷終于到了盡頭，坡道變成了臺階，溪水變成了瀑布，遮天蔽日的叢叢山林撲面而來，欲摧的山石峭壁橫亙在我們的面前，我們開始登高了。山太高了，仰頭也不見得望到它們的頂端，況且有茂密的樹木遮蔽。那些山腳的樹木，可能因為對大山過多的敬仰，競相占據(jù)高一點的空間，以至于棵棵發(fā)育得纖細挺拔，即使在平原地帶虬枝錯節(jié)的槐樹，在此地也是一支筆直的樹干沖向青天，真可謂什么樣的環(huán)境造就什么樣的樹木，什么樣的社會造就什么樣的人呀！攀過一塊巨石，再穿過一片樹林，雖然氣喘吁吁，但周身清涼的山風還不至于讓人汗流浹背。不需要帶水，一只水瓶足矣，隨便那里都可以灌到過濾了千萬遍的甘甜的山泉水。我們剛剛登上一座山峰，還沒有來得及歡呼，就被眼前的另一座更高的山峰震懾住了，那是怎樣的一座山峰呀？林海蒼茫之中凸顯著挺拔俊美之態(tài)，使人無法停下已顯僵硬的腿腳。咬咬牙再行一程，不馬上投入它的懷抱肯定會后悔的！
忘記了時間卻難于忘記饑餓，當我們想起要吃東西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中午�；厝サ陌嘬囅挛缢狞c發(fā)車，如果當天要趕回去的話，此時吃完東西應該立刻下山了�？墒撬皡^(qū)的主峰，別說登上去，我們見都沒有見到呢！前面有兩條道，指示牌很明確：上山，下山。景區(qū)想的很周到，下山絕不重復上山的原路，大多數(shù)的人都選擇了下山的路，“還不就是山山水水，再上也是如此。”他們說。確實，除了山水樹木再上已經(jīng)沒有什么新鮮的東西了，但我總覺得這樣回去太過匆匆，明天一到恐怕這些山水就會變成虛幻的不真實的記憶�？磳в螆D，上山的路不遠，標明還有一個自然村，有可以落腳的家庭旅館。于是我決定就在這山上住上一天，休整一下，以便明天早早出發(fā)，征服那座最高的山峰。
在群山之中，海拔一千五百米左右的地方能有人家可以說是奇跡。那是山與山交接的地方，一個狹長的山谷，自山上淌下的溪水滋潤了它兩旁的條條土地，也就養(yǎng)活了十幾戶的人家。村落的名字叫做葦?shù)厮�，從字面上就可以想見溪水邊原是叢叢野生的蘆葦，現(xiàn)在蘆葦幾乎已經(jīng)在此絕跡，這些人不知在這深山之中繁衍了多少代了。他們也許一年也不曾走出過大山一次，可他們現(xiàn)在每天都要和這些山外來的人打交道了。有兩個家庭旅館，統(tǒng)一的床鋪，統(tǒng)一的布置，一看便知道他們是景區(qū)開發(fā)者苦心安排的。這些家庭旅館雖然簡陋，但還干凈，明顯區(qū)別于普通的山居人家，但山居的特色*卻依然保留，院中間都有果樹。我住的那一家的院子很小，有兩棵蘋果樹，正是碩果累累的時節(jié)，在果香飄飄的樹下飲茶喝水，真是別有一番滋味。那個下午，我沒有繼續(xù)向上攀登，而是在農(nóng)家小院喝了一下午的茶。
小院建在山腰的一個面南的平臺上，不需要院墻，只在屋子的前面圍了一道山木的柵欄，欄桿下面便是幽深的山谷。憑著欄桿，順著山谷，目光可以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只有一層一層深深淺淺的山，最遠的瓦藍，近一些的黢黑，離的最近的是青勁。暮色*漸漸在山間彌散開來，遠處的山慢慢在天邊溶化，近處的山則顯得更加莊重肅穆。當夜幕終于降臨的時候，半輪明月剛好就在中天，我右首的那座大山在月光的輝映下，輪廓更加分明，它隱藏了白日里的兇險，成了一道黑色*的屏風。我習慣早睡早起，況且白日的`勞累此時侵襲著我，我很快就進屋睡覺了。
我是被雞叫喊醒的，凌晨四點的窗欞泛著藍光，透過窗欞的一格空隙，一顆碩一大的星星和我對視著。我已無睡意，一個人披衣出屋，借著燦爛的星光在山間小徑隨便溜達。月亮早已無影無蹤了，天上的整個世界屬于星星的。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稠密的星星，或許山中的天實在太小了，才使它們擁擠著，喧鬧著。每一顆星星都一樣明亮，以至于它們的大小都不太明顯了，在平時聲名顯赫的北斗七星，我竟然無法分辨它們其中的任何一顆。夜風拂著我的面頰，帶著山間清泉的涼意或輕或重，淙淙的水聲隨風或近或遠或強或弱，山還在睡著，山中的人家也還在睡著。想喧囂的人群中城市里，天上的星星無不是暗弱的可憐的，我不經(jīng)意打了一個冷戰(zhàn)，在如此輝煌的星空下突然感到自己是那么孤單。
骨子里的野心使我一吃過早飯，便踏上了征服最高山峰的征程。臺階越來越陡峭，很多的地方必須要手腳并用。根本不知道身在山的何處，更別指望看到那座山峰的模樣，我一味地向上攀登，已經(jīng)無暇顧及周圍的風景。在穿過一片幽深的松林，又攀過那個猙獰的山嘴以后，清爽強勁的山風吹起了我的衣襟，眼前豁然開朗，這應該就是山頂了。山頂上沒有樹木，有一塊巨石矗一立在那里，被山風磨礪得光滑白亮。我按捺不住征服的快一感，迫不及待地登上了巨石，四下眺望。但我的快一感馬上就消退了，眼見四周層巒疊嶂山勢洶洶，自己腳下的這個所謂的最高一峰算得了什么！那連綿的群山一波一波無窮無盡，別說遠處在視野的盡頭若隱若現(xiàn)的，就是在近處隨處就有高出這里的山峰。我費盡周折登臨的這個山頭，只不過是群山里的泥丸天地中的芥子！我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的目光是何等短淺，征服？只是對我一個肥皂泡般的鼓勵，對于大千世界來說確實沒有絲毫的意義。此時，我只有震撼只有欣賞，這是真正的山的氣質，它們攜手證明著存在的偉大，任再高明的畫家，也僅可以畫出其中的一角，絕不可能畫出它們的全部。
心中裝得下大海的人才敢于看海，心中裝得下大山的人才敢于看山。回程的路上，我暗喜我的心中已經(jīng)裝下了一個小小的水泉溪。那涓一涓的輕流明凈的空氣，定能濾去那些侵蝕我的雜質，那包容萬千的群山，也定能使我的胸懷開闊至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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