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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是北方的冬-隨筆散文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冬天是屬于北方的季節(jié)。春夏秋三季是溫婉的造物,南國與北地各有其美,而冬天,是恩賜給北方的盛宴。
在微博上看到有廣東的女孩發(fā)消息,說:“終于到了穿外套的季節(jié)了。”而這個時候,我的家鄉(xiāng)內(nèi)蒙古已經(jīng)落下了第一場雪。穿著一件毛衣套著冬季校服坐在教室的我,望著窗外灰霾的天空,想著年復(fù)一年的冬天,那極致的冬天,其實只降臨在很遠很遠的北方。
爺爺家的小鎮(zhèn)在伊克昭盟達拉特旗,父親說,“達拉特”在蒙語里,是一支為成吉思汗守陵的古老家族的姓氏。“伊克昭”是蒙古人的圣地,是無數(shù)草原的子民口耳相傳傾其一生要拜訪的土地,是可汗生前親自挑選的沉睡之所。若從點著長明燈的氈殿中緩步走出,視野所收容的,便是無窮無盡的蒼白長空,長空之下是被白雪覆蓋的蒼茫陰山,陰山之下有著在冷風(fēng)中飛揚的藍白哈達。
冬天里回老家總是臨近除夕,我所見的圣陵,永遠都是這樣的寂靜安詳。一切都是冰冷的,萬物都好像被凍結(jié)在天地之間這個大琥珀里,用的不是松脂,而是時間。唯一活躍著的,便是空氣中游動的寒風(fēng),挑逗著長明燈的火焰,讓祖先的恩澤繼續(xù)在這片高原上流淌。
多少次看到這景致,我的腦海都會浮現(xiàn)出席慕蓉所寫的蒙古英雄詩篇:雄偉的大山也會被這深雪鎖埋/可惜啊可嘆/我們的身體終于被歲月壓彎/誰來拂去戰(zhàn)袍上的雪花/你看不遠的前方等待著的/不就是我們夢里的家
回到鎮(zhèn)上氣氛便鮮活許多,寒冷抵擋不住襲來的年味。再說長久居于此地的'人們早已習(xí)慣了這樣的氣候,爺爺日日清早穿著厚皮襖,拿著鐵鍬去院子里鏟雪,空氣冷得瑟縮卻有著好聞的味道,我從小就將它定義為“寒冷的味道”。雪面上亮晶晶的,爺爺精神抖擻,電線桿上的麻雀也精神抖擻。太陽升起來時屋子里的人便都忙活起來了,我的小伙伴也來找我玩,我便扔下寒假作業(yè),高高興興地穿上從爺爺那霸占來的羊皮襖,跑出門去。
有時老舅會開運煤的小卡車來,我和他就坐老舅的車到鎮(zhèn)外面去。這里唯一的一條公路,修得筆直,左手邊是冰封的河,白茫茫的像是另一條路,上面有小孩子玩耍的痕跡,散落著木板和鐵條;右手邊是安靜的村莊,每戶的院子里都圈滿了羊,有些羊被染上了或紅或藍的顏色,擠在一起跑來跑去,像是另一條流動著的多彩的河。老舅把我們放到河邊,讓我們自個玩,折蘆葦,抓水鳥,或是縮著脖子吹冷風(fēng)聊天,他問我西安有什么,我問他達旗有什么,然后等到老舅拉回滿車的煤和干草飼料,再帶上我們一起回鎮(zhèn)上。
他帶我去白塔公園滑冰。記得那時候好像是三塊還是五塊錢可以滑一個下午。人坐在一個鐵皮包成的小冰車上,雙手撐兩根鐵杖在冰面上,溜起來飛快;瓯謳胰コ孕∧谈,我說:“這樣不冷嗎?”他笑著說:“越冷越開心!”
是呀,非常非常寒冷,非常非常開心,非常非常幸福,非常非常溫暖。
當(dāng)今年冬天又有人說起“太冷了”的時候,我應(yīng)答道:“越冷越像冬天啊。”我懷念北方的冬天,寒冷而純凈的冬天,大雪紛飛,卻能讓北方的孩子樂在其中的冬天。
這獨屬于北方的冬天,也是獨屬于我的冬天,獨屬于我的故鄉(xiāng)和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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