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嶺走筆的散文
秦嶺是座美麗的山脈,山脈很大。東西長一千六百公里,南北寬二三百公里,海拔數(shù)百米到三四千米不等。在中國的版圖上,它像一條臥在大地中心的長龍,龍頭在西,龍尾向東,龍爪便匍匐在東西兩頭。由于它地處中央,便成為一種地域、河流、氣候、生態(tài)、動物與植被、人文與地理、文化與風貌的分水嶺。
中國有兩條大河,長江與黃河。兩河水系就形成了長江流域與黃河流域,長江坐南而黃河駐北。于是就有了南北的分界,有了兩域文化之別,這個分界線正是這座秦嶺山脈?茖W家們以秦嶺淮河為界,把中國的版圖劃為南北地理,以南為長江水系,以北是黃河水系。生在長江就是南方人,落在黃河便成北方漢,南人性柔而北人狂悍;南方多水,北方就多沙土;南方溫暖,北方寒凍;南方四季闊葉不落,北方四季分明,夏綠冬枯黃。這種南北的差異,就是因了這座秦嶺。
秦嶺的影響之大,大過自然,超出人類的想象,因為人類是大自然的造化,人類的發(fā)展是依附自然的變化而進行,人類的歷史、文化、傳統(tǒng)、習俗必然印記在它生存的自然環(huán)境中。這種印證源遠流長,恒古曠世。這倒讓人類對秦嶺的迷惑不解而變?yōu)橐环N圖騰,也由此尊其為華夏文明的龍脈。
這條龍在這片天地中究竟臥了多久!根據(jù)地質(zhì)科學記載,它誕生于四億年間,人類的歷史不過二百多萬年。那時的秦嶺之南一片汪洋,之北已成陸地。隨著地質(zhì)運動的抬升與塌陷,斷層疊起,河流涌動,生命在毀滅的同時又在誕生。山脈漸漸形成,各種動植物慢慢地出現(xiàn)在適合生長的地表層上,大地變得郁郁蔥蔥,充滿生機。這便是幾億年的自然造山活動,經(jīng)過生與死的痛苦磨難,八千萬年時秦嶺便形成現(xiàn)在這般模樣。這個自然變化發(fā)展的過程,足以使人類的歷史成為小巫,只可望山興嘆了。
秦嶺可以把中國內(nèi)陸分為南北,也可以將生活在周邊的人類變?yōu)楦挥,以它廣袤富饒和取之不竭的自然資源,養(yǎng)育這片土地和生存在這里的人。因此八百里秦川就成為氣候保障、水源滋養(yǎng)和風調(diào)雨順的一帶福地,就有了周秦漢唐的絕代風華,成為十三代王朝的生存、征伐、采邑之地。這十三王朝,一朝一代皆從秦嶺山中取木石建都城,也無論帝王間做怎樣爭斗,連年征戰(zhàn),奪取土地,終是圍繞著這道山脈不離不棄,借助這道山水,興盛各自的王朝。而各代君王的治國理政,百姓的草民生活無不與這座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因此千百年里,水出秦嶺,八水長安,澤被千萬人。人們稱黃河為母親河,譽它為父親山了。
秦嶺古時稱終南山,《詩經(jīng)》有“節(jié)彼南山”,《禹貢》稱“終南惇物”,《山海經(jīng)》亦稱“南山”。中國大陸眾多山脈的根是昆侖山,秦統(tǒng)一六國之前,秦嶺亦被稱為昆侖,后來因為秦嶺聳立于秦都城之南,“天之中,都之南,故名中南,亦稱終南。”直到司馬遷在他的《史記》中寫下“秦嶺,天下之大阻也”這句話之后,秦嶺才有了正式的文字記載。而隨著東方朔的“南山天下之險也”,韓愈貶潮州詩“云橫秦嶺家何在”,秦嶺之名開始遠揚。
其實,終南變做秦嶺都與秦人有關,因為秦嶺經(jīng)過的甘肅隴南山地、關中平原和川西北、鄂西、河南西部秦嶺山區(qū),均系秦人最初的家園和最早建國立業(yè)的地方。秦人的發(fā)展壯大從未離開過秦嶺的懷抱,秦嶺見證了秦人先祖求生創(chuàng)業(yè)建國的全部歷史,也培養(yǎng)了秦人強悍的性格。秦嶺也自然的成為秦人共同崇拜的精神圖騰,司馬遷便將秦人的山嶺命名為秦嶺了。
終南與秦嶺自古到今成為人們的一統(tǒng)說法,叫終南也罷,說秦嶺也好,總是長安城南的那道山脈。它脈起昆侖,尾銜嵩岳,綿亙數(shù)千里,群峰峻嶺,峰巒疊嶂,溝壑幽深,騰云駕霧,氣勢磅礴的堪稱大美。
秦嶺之美,美在它恒定于歷史長河中那座大山的形態(tài),遙遙數(shù)千里崇山峻嶺一望無際,以大山的磅礴氣勢展示著這顆星球的.威力。它能將亞熱帶與暖溫帶融于一身,騰云行霧,吐納風雨,變幻氣候,滋生水系。能養(yǎng)育生命萬物在它的腹地繁衍生息,為人類的生存和發(fā)展提供著豐富、優(yōu)厚的自然生態(tài)資源。秦嶺的美,美在它自然形象的千變?nèi)f化,它以山水奇石、秀木森林、稀世物種、特異風貌展現(xiàn)自己的風采,讓人們驚駭大自然創(chuàng)造出的奇跡。
秦嶺以東有西岳,五峰如花稱華山,華山便以險著稱,以石為美。華山之石大到一座山竟是一個完整的石頭,西峰之石兩千多米高,竟如刀削一般直上直下,直壁陡峭的讓人不敢多瞧。石上不見茅草,山頂長滿松柏,松根札在巖縫中,粗壯的松在風雨里直直挺立而經(jīng)久不朽。山中石色青灰透黃,石紋如網(wǎng)線上下貫通千米,完全是一副大寫意的山石巨畫。此畫絕非人類可為,乃自然神筆創(chuàng)造的大美。
秦嶺之西有太白,太白峰頂常積雪,登頂遠眺,人在三千七百多米處。看千山萬嶺,蒼蒼莽莽,云海如天,入若仙境。然而大景之中更有小美,常常深秋時節(jié),秦嶺山澗,滿山蒼翠之中片片紅葉。此時的山有紅有黃有青有紫,真是赤橙黃綠青藍紫的萬般色彩全為它所用。而立在山溪深處,清凌凌的溪水如綢似緞,水花兒濺在裹滿綠苔的青石上,水珠晶晶閃閃如似珍珠。一灣溪水,有魚兒在動,也有小蝦游竄,若伸手過去,悠忽不見了蹤影。四面綠蔭草青,陽光透下,斑斑駁駁一片生機,景色美麗的令人流連忘返。
秦嶺之大,大在它能包容萬物,它所養(yǎng)育的植被達到三千八百多種。由于它地勢高聳,植被呈現(xiàn)出垂直帶譜,三千米以上的山頂無森林,多灌木、草甸。蒿草、苔草遍野,灌木匍匐生長,偶然看到一種柏,其形怪異如侏儒,好像受過殘酷的壓迫,掙扎出一種另類形態(tài)。但高山地帶依然呈現(xiàn)出山花爛漫、亂石嶙峋的奇特風貌。
由山頂往下去,不同的高度就能看到不同的風景。看到落葉松林,看到冷杉林,看到樺木林,看到松樹和落葉闊葉的林子。嶺南與嶺北也是截然不同的樹木,北有松、柏、杉、櫟、樺、漆、椿、楊、榆、櫸及喬木和灌木,南邊卻有楠木、槭樹、棕櫚、枇杷、柑橘、茶樹、慈竹、銀杏。真可謂:南北植物薈萃、南北生物物種庫之美譽了。我國著名森林學者梁希先生《秦嶺林場曉起》詩中說:“林深山色秀,灘淺水痕深。細草微風里,高秋似仲春!闭敲枋隽饲貛X不同一般的秀美,而這種美讓人模糊了季節(jié)界限,產(chǎn)生出美麗的幻想,這正是秦嶺大美的極致所在。
深入秦嶺,還會看到核桃、柿子、板栗、木耳和香菇,還有中草藥達一千多種。每每板栗季節(jié),進到山谷,山栗樹郁郁蒼蒼,樹間掛滿刺狀的栗果,樹下草叢就能撿到栗核,山民常常提著布袋,一大早便裝滿袋子,擺在了公路邊賣錢。核桃、柿子就更不用說了,從大綜的生意變成基地生產(chǎn),形成一種特產(chǎn)品牌。
有森林的地方就必然有著鳥類,秦嶺便是動物與鳥類的天堂,僅鳥類就達到三百多種,動物中的大熊貓、金絲猴、羚牛、朱鹮等是我國特有的珍惜瀕危物種,被稱為秦嶺的四大國寶。漫步在深山小徑中,常常會被美妙動聽的鳥語所吸引。那叫聲時兒上時兒下,忽兒遠忽兒近,聽著在那片綠蔭里,可就看不到鳥兒的蹤影。一種神秘的誘惑,會讓人浮想聯(lián)翩,幻化做一只鳥兒,在這美麗的山林中自由自在的生活。也時常在陡峭的山道上觀云,看云海漫漫中顯現(xiàn)出的山尖,忽兒就聽到烏鴉嘎......嘎......的銳叫,這聲音在空靜山林中慢慢回蕩,飄逸的很遠很遠,終于消失在云海里,云和山與鳥的世界讓人迷醉不醒。
秦嶺中有人類的蹤跡,有人就有了故事,產(chǎn)生了歷史和文化,秦嶺文化從古到今已成為一本厚重和閱讀不盡的書。人類開始在這個地理板塊上圍繞著秦嶺創(chuàng)造自己的歷史時,就產(chǎn)生了舊石器、新石器、陶器和青銅器時期,而秦嶺文化的源頭,可追溯到中華民族剛生成時的藍田文化、仰韶文化、半坡文化。莽莽秦嶺山脈曾經(jīng)是藍田人、鄖西人、仰韶人、大地灣人、半坡人溫暖的家園。人類的祖先們很早就在那里繁衍生息,留下許多古老文化的遺跡。而后人類文化的發(fā)展,也始終圍繞著這座山脈在進行。
這座山脈中幾乎所有的山峰溝嶺都有著民間傳說的故事,或為神話為典故為某種傳說,就是一塊山石一棵古樹都有說不完的故事,一代人說給一代人,故事就演繹的十分熱鬧。
去過華山,知道了沉香劈山救母,又知道了二郎神揚戩也劈山救母,而故事經(jīng)演繹,二郎神從一個劈山救母的人轉(zhuǎn)型成一個阻止侄子救母的惡人。這故事就因了華山西峰頂上那塊開裂的巨石說起,如今那塊石頭前永遠立著一個劈山救母的大斧,而真正使用這斧劈山救母的人又是誰!各有各的說法。這樣的神仙故事多不計數(shù),卻都因各種奇形怪狀的山景而衍生,這便是人對大山的感知,讓石頭產(chǎn)生了文化。
去過太白山,知道了西漢的王莽與劉秀交戰(zhàn),看到了一塊臥虎石。也看到諸葛亮設法劈山鑿洞引出的五彩“寶雞”,又劈下雞冠留下的雞冠石。就連山上的一株草,因了形態(tài)很似鹿蹄,便演繹成王母娘娘的一只金鹿逃到人間留下了蹄印,那草兒就叫做鹿蹄草。諸如此類的神話在秦嶺山中到處流傳,人創(chuàng)造了神仙,又在神仙的故事中陶醉,這正是人類與自然往來的文化歷史。
在秦嶺的文化中,宗教文化占有特別重要的位置。秦嶺南北是早期道教的孕育地和傳播地,相傳老子曾在秦嶺的終南山樓觀臺講授《道德經(jīng)》。宋代陳摶癮居華山,精研道教。金代王重陽在終南山創(chuàng)立了全真教。同時,秦嶺也是中國佛教的“搖籃”,是佛教各宗派創(chuàng)立發(fā)展的源頭,它聚集了三論宗、凈土宗、律宗、法相唯識宗、華嚴宗和密宗六大宗派祖庭。
佛教從印度進入中國,也是先在秦嶺山中的石窟寺傳播,玄奘譯經(jīng),注入中國文化,成為中國佛教,才進入了長安。所以作家王若冰對秦嶺進行考察寫的《走進大秦嶺》中講:佛教文化、儒家文化的發(fā)展、傳播都與秦嶺密不可分。”
秦嶺養(yǎng)育著人類,滋生了文化,秦嶺的山山水水常常成為人類文化中的經(jīng)典之作。從李白的《蜀道難》到白居易的《長恨歌》,從王維的《輞川圖》到山水田園詩派,面對秦嶺,歷代才子揮筆豪書秦嶺的雄渾、奇麗、巍峨與秀美。“荊溪白石出,天寒紅葉稀。山路元無雨,空翠濕人衣。”詩人王維的眼中,秦嶺的綠色是那么空明而濃郁,連空氣也充滿了綠,似乎綠到了可溢出水來,沒有下雨卻打濕了衣服。這種對秦嶺山水的動情詩文,足以反映當時的秦嶺山水之美妙讓詩人出神入化的程度。
七十年代曾去過輞川谷,順著詩人的足跡,尋到了傳說中王維親手所栽的白果樹。在一座廠房的后墻邊,果真看到一棵郁郁蔥蔥的銀杏樹,樹身粗壯的非幾人不可圍攏,樹被鐵欄刪圍住。四周清靜的能聽到遠處的泉水聲,樹上有蜂,一片嗡嗡的蜂鳴。
就想回到一千多年前的輞川,這片山地更為原始,自然原貌給人的感覺更是空朦。走在輞川谷里,輞川河清凌凌的在流,兩岸桃花泛紅,梨花跳白,有屋舍掩映在花叢中,河邊時?吹郊t衣秀女在那里綄紗洗衣,棒槌聲陣陣而起,敲響了一條山谷。
這種田園般的詩意便油然而生,讓人幾十年過去而畫面難忘。這種如畫似詩的山水美景便是秦嶺的真實面貌。秦嶺能顯現(xiàn)山水,也能隱逸文化。秦嶺山中的隱士從古到今不計其數(shù),幾乎成為一種隱士傳統(tǒng)。直至今日,還有許多的文化名士就常年隱居深山,研究學問。他們逃脫俗世,遁入深山,求得山水靈氣而沐浴靈魂,得到的是人類精神上的無限自由。
秦嶺的大美,更在于它滋生著人類的一種民族精神。正如作家王若冰《走進大秦嶺》中所講: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奴隸制國家、第一個封建國家、第一個東方帝國,都誕生在秦嶺溫暖寬厚的懷抱里。還有老子、秦始皇、劉邦、劉徹、李世民,他們成就的千秋偉業(yè),哪一個不曾獲得巍峨高聳秦嶺的蔭庇?我們這個民族存留至今的稱謂——漢,也是在秦嶺漢水之間孕育并最終被確認的。這種確認的意義,遠比一座巍峨高山阻擋南下的寒風,北上的暖流重要的多。
所以說秦嶺這條龍脈,以其自然的形態(tài)、美麗的風貌,給這片天地帶來了無限的風光。同時又對生存在這片土地上的人產(chǎn)生著重大影響,對一種民族精神、氣質(zhì)、襟懷和魂魄的提升和鍛造有著不可估量的意義。
秦嶺是一座美麗的山脈,它永恒在祖國的心臟地帶,它將以不朽的形象永駐于人類的歷史中。
2018.3.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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