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在蓬萊三千里我在吳山第一峰抒情散文
七十三歲的老表哥去年回杭州探親,終于傾其一生積蓄買下了杭州附近臨安的一住房,拿到證件那一刻,我看到滿頭白發(fā)滿臉壽斑的他抖著手,斜著眼,含著淚夢囈般地喃喃私語“回家了哦,回家!”這一聲回家啊,叫得寸斷肝腸,叫得滿屋唏噓,叫得花開花落,叫得天旋地轉……
表哥是六十年代上海同濟大學土木工程系的高材生,大學畢業(yè)以后,伴隨他一生的就是南征北戰(zhàn),就是居無定所,就是大工程,大寫意,大自然,大責任,工作性質決定了他一生的流浪,到處流浪……
曾記得,過春節(jié),杭州的親戚全齊了,他在蘭州,要處理一個項目,不能回家;他唯一的哥哥結婚了,他在銀川,要進行一個大工程招標,他又不能回家;他多病的母親過世了,他在甘肅,這次是負責一個國家級的重點項目,他還是不能回家……回家的路凝固了他的日久而綿長的疼痛,回家的路矗立成了他的刺目而明亮的仰望……
曾記得,由于工作的流動他和表嫂只能把剛出生的孩子寄放在杭州農(nóng)村的親戚家,當他們淚眼婆娑趕到杭州,面對那個陌生的直對著他們“呸!呸!”呼天搶地哭的野丫頭,真是手足無措,不知何處釋放初為父母的衷腸。于是,第二個孩子只能成了窩里兔,但是反鎖的門鎖不住一顆向往陽光的童心,三歲的孩子從三樓墜落了,雖然最終沒有大礙,但是在空中墜落的心已被撕得分不清那里是朝圣的方向……只知道:往南是家鄉(xiāng),是生命開始的地方。往南是家,那里裝有他安全的門窗。
也許,人可以忍受荒蠻凄涼,忍受獨處孤寡,忍受清貧匱乏;也許,人可以奉獻知識智慧,奉獻青春年華,奉獻熱血一腔……但是,人不可以沒有親情手足,不可以沒有兒女情長,不可以沒有一處裝存自家愛的籬笆。為了那份崇高的為他人蓋房的事業(yè),為了那個具體而抽象的國家,表哥整整等待了四十年。他在晚年,得到了一處在北京市郊的住房。這時,當年的呸丫頭已經(jīng)是孩子的媽,當年的空中飛人已經(jīng)遠飛他鄉(xiāng)……表哥得到了一個房子的'形式。一個大而空洞的容器,一段身在曹營心在漢的佳話……退休的他,每天除了新聞聯(lián)播,牽掛的就是杭州,關注的就是家鄉(xiāng),操持著咸咸淡淡的粗日子,努力盤算的是何時能在杭州購回一處丟失了五十年的家……
二千年,我在杭州吳山買了一間二手房,他打電話來,我説,現(xiàn)在的情況是君在蓬萊三千里,我在吳山第一峰,可以寫詩了。我只聽到電話那一頭的粗糙的梗咽聲:“我一定回家!”
相隔十年,表哥攜表嫂回到他哥哥家。第二天,在一個五十五年前杭州一中的同學會上,那些老翁老嫗穿越了時空,唱的是:“同學們大家起來,喚起天下的興亡”那熱血沸騰的畢業(yè)歌;聊的是半個世紀的物是人非,滄桑巨變;吃的是正宗杭幫菜的油燜春筍,東坡肥肉;玩的是古剎敲鐘,西湖泛舟……那一刻,人的精氣神被調到了高揚而絕不頹廢的狀態(tài),這些年所有的放牧,灌溉,守望,收割,都聚成了“人”字型的高高的海拔。那個曾經(jīng)背著青春的行囊遠走西口的帥氣俊朗的小哥哥啊,已經(jīng)被故鄉(xiāng)那一根放出去的風箏線緩緩收回了,盡管最后只剩下幾根丑陋的骨架……表哥醉了,一塌糊涂。
我不知道,那一間打了杭州擦邊球的房屋,它真正的居住意義有多少,可我知道,那里安放的是故鄉(xiāng)的殿堂。那里安放的忠誠和信仰。住進這間房,就代表和父母的靈魂僅在咫尺;走進這間房,就覺得和親情依偎凝望;走出這間房,抬頭就是故鄉(xiāng)的藍天;走出這間房,前面滿耳就是兒化的杭州話……
故鄉(xiāng)找回了她的兒子,兒子匍伏在女神腳下。祝歲月靜好,源遠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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