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張炎《月下笛（萬里孤云）》原文、注釋、賞析
[宋]張炎
萬里孤云1，清游漸遠，故人何處？寒窗夢里，猶記經行舊時路。連昌約略無多柳，第一是難聽夜雨2。謾驚回凄悄，相看燭影，擁衾無語3。張緒，歸何暮4？半零落依依，斷橋鷗鷺5。天涯倦旅，此時心事良苦。只愁重灑西州淚，問杜曲人家在否6？恐翠袖天寒，猶倚梅花那樹7。
注釋：
1、孤云：作者自喻。陶潛《詠貧士》：“萬族各有托，孤云獨無依�！�
2、“連昌”二句：謂夢中記憶猶新的是舊官楊柳衰殘、夜雨瀟瀟。連昌（宮），唐行宮名，在今河南宜陽縣西。元稹撰《連昌宮詞》，反映了安史亂后行宮的荒涼殘破。這里借指南宋舊時宮苑。
3 “謾驚回”三句：無端從夢中驚醒，一派凄涼，燭影相伴，無人共語。
4、“張緒”二句：以張緒自比，感嘆投老未歸，到處漂流。張緒，字思曼，南齊吳郡人，少有文才，豐姿清雅，《南齊書》有傳。《藝文類聚·木部》載，南齊武帝蕭賾植蜀柳于太昌云和殿前，條長如絲縷，常嘆賞之曰：“楊柳風流可愛，似張緒當年！”張炎常以張緒自比。戴表元《送張叔夏西游序》稱他“風神散朗，自以為承平故家貴游少年不翅也”。
5、“半零落”二句：謂自己如零落過半的.西湖斷橋間的鷗鷺，依戀低徊于美好的過去。
6、“只愁”二句：言前朝故家望族均已湮滅，自己不忍重經故地。西州淚，《晉書·謝安傳》載，羊曇受到謝安愛重，謝安病重時曾行經西州（今南京西）門。謝安死后，羊曇“行不由西州路”，怕觸景傷情。杜曲，唐代長安高門大族聚居之地，這里代指臨安繁華街巷。周密《武林舊事》卷五“湖山勝概”，載有張炎祖父張濡的別墅名“松窗”，為杭州景點之一。元軍攻占臨安后張濡被殺，張家遭受抄家之難。
7、“恐翠袖”二句：稱揚故人潔身自持，保持民族氣節(jié)，與梅花品格相互輝映。杜甫《佳人》詩，寫佳人“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這里點化杜甫詩句，比擬故人。
賞析：
起句自擬，遠游承“萬里”，悵望故人，可見其“孤”。“寒窗”以下寫夢中，經行舊地，錢塘柳殘，夜雨難堪，故宮離黍，形于夢寐。“驚回”以下寫夢后，相伴唯有“燭影”，“擁衾”無人共話，境地何等蕭索�！捌唷睜钚木w酸楚，“悄”寫氛圍寂靜。換頭總上啟下，感嘆身世飄零。以張緒自擬，姓既相同，豐姿略似。“歸何暮”與首句呼應。以下傾攄內心積愫。零落鷗鷺，喻故舊星散，伶仃獨處；天涯倦旅，見行蹤飄萍，心事沉重。再寫家族夷滅，谷陵變幻，舊地不忍重過，當年舊友無不潔身遠引，自持高操，獨甘寂寞。環(huán)環(huán)相扣，層層深入，破國亡家之思痛徹靈臺。煞尾化用杜詩，佳人與凌寒冬梅相互輝映，恰是遺民化身，且對“故人何處”作一應答。筆法曲折，意蘊深厚，寫出一代逸民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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