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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借據(jù)散文隨筆
這是筆者在新安縣聽到的故事，稍加改編潤色，謹以此向當(dāng)年為抗日戰(zhàn)爭做出貢獻的民眾致敬。
——題記
別子在我們那一帶算不上名人，但他做的事讓人敬重。
別子真名不叫別子，因他說話辦事，總和常人不一樣，就有了“別子”的外號。
1944年，日本鬼子攻占我家鄉(xiāng)后，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旺結(jié)婚當(dāng)夜，來了幾個日本兵，把新娘給糟蹋了。在村外找到新娘時，她已經(jīng)上吊身亡。旺和幾個后生去找小鬼子拼命，反被鬼子用刺刀活活捅死……其中一個就是別子的親弟弟。別子急紅了眼，操起把殺豬刀也要去拼命，被人攔住。
這時，韓均司令率領(lǐng)的八路軍過了黃河，出現(xiàn)在鄉(xiāng)親們面前，大家終于盼到了救星。由于糧食短缺，戰(zhàn)士們天天吃糠窩窩。別子找到指導(dǎo)員說，戰(zhàn)士們吃不飽，咋打鬼子！俺家藏有幾圈小麥，讓戰(zhàn)士們拉來吃吧。
回家后，老伴死活不同意，說你都讓拉走，咱家?guī)资谌撕任鞅憋L(fēng)��？別子的別勁上來了，說戰(zhàn)士們餓著肚子，咋替咱報仇！
那幾年，莊稼收成還好，這糧食是全家人勒緊褲腰帶省下來的。聽說日本鬼子要來了，一家人費了好大勁，才把糧食藏進地窖里。鬼子來后，用刀架在別子的脖子上，逼著要糧食，別子掀開鍋讓鬼子看，里邊盡是糠菜窩窩。
拉糧那天，指導(dǎo)員見別子家有白發(fā)老娘，執(zhí)意要留下兩袋子。別子說你看不起人，俺娘俺有辦法。指導(dǎo)員紅著眼圈拉著別子的手說，老鄉(xiāng)，真得謝謝你們。別子說，謝啥，多殺鬼子為俺們報仇！指導(dǎo)員莊重地行了一個軍禮……
自此，別子的懷里就揣上了一張用草紙寫的'5000斤糧食的借據(jù)。
歲月擱不住夕陽的涂抹，二十幾載說過去就過去了。
在一個讓人膽戰(zhàn)心驚的夏天。大雨發(fā)瘋似的下了幾天幾夜，別子家的三孔窯被洇透了。后半夜，窯頂不住地掉土皮子，別子覺得不對勁兒，帶領(lǐng)全家迅即搬出。天蒙蒙亮?xí)r，就聽見轟轟隆隆幾聲悶雷似的響聲，窯塌了。
生產(chǎn)隊的一個舊倉庫成了別子臨時的家。村干部找到別子說：叔，咱家不是有八路軍寫的借條嗎？我跟你一塊去找找政府，你的房子問題就可以解決了。別子立馬變了臉：我那糧食是心甘情愿讓八路軍吃的，就沒打算要！說完，扭臉兒就走。
別子下了決心：箍窯。
家鄉(xiāng)的后山就是秦嶺，半山腰有個地方，產(chǎn)箍窯的上好石料。那年冬天，大雪下了好幾天，生產(chǎn)隊出不成工，兒子在家搗窯土，別子和孫子肩扛著大錘和镢頭上了山。孫子掌鋼釬，別子掄大錘，石頭上乒乒地爆火花。整整一冬，大坑里便堆滿了石料。
石料全部拉回家的那一天，孫子因勞累過度吐血躺倒了。去醫(yī)院，卻沒有錢。老伴急了，說快把那東西拿出來，找政府，趕緊給娃子治病。別子傷心地哭了，說孫子光知道心疼我，卻不知道心疼自己……大家以為他想明白了，催他快去。別子起身急火火出了門。
等別子把東湊西借的一筆錢拿回來時，孫子已經(jīng)走了。
終于盼來了好日子，別子家也蓋起了兩層樓。誰知，天有不測風(fēng)云，一天夜里，九旬高齡的別子下床時，摔壞了臀骨。家里人從四處借來幾千元錢，沒幾天就花光了。醫(yī)院幾次催款，兒子無奈求別子，咱找找政府，兌倆錢，給您治病中不中？別子說，不中，八路軍打鬼子死了多少人，他們?nèi)硕紱]有了，那點糧食咋能老掛在嘴上！我都這把年紀了，花這冤枉錢弄啥！咱出院！
第二天，兒子找到鎮(zhèn)政府，書記表態(tài)：只要你家有借據(jù)，政府就會兌現(xiàn)！這讓兒子看到了光明。
夜里，趁別子睡著時，兒子在屋里四處尋找。翻動聲驚醒了別子，他平靜地說，別瞎費勁了，你要的東西我早就撕了！兒子呆呆地站在那里，半天都沒回過神兒來。
…………
別子出殯那天，村里來送行的人扯成了串，一眼看不到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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