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書王僧辯傳》原文及譯文賞析
原文：
王僧辯，字君才，右衛(wèi)將軍神念之子也。起家為湘東王左常侍。尋為新蔡太守，猶帶司馬，將軍如故。屬侯景反，王命僧辯總督舟師一萬，兼糧饋赴援。才至京都，宮城陷沒，天子蒙塵。僧辯與柳仲禮兄弟及趙伯超等，先屈膝于景，然后入朝。景悉收其軍實，而厚加綏撫。未幾，遣僧辯歸于竟陵，于是倍道兼行，西就世祖。世祖承制，以僧辯為領軍將軍。
及荊、湘疑貳，軍師失律，世祖又命僧辯及鮑泉統(tǒng)軍討之，分給兵糧，克日就道。時僧辨以竟陵部下猶未盡來，意欲待集，然后上頓。謂鮑泉曰：“我與君俱受命南討，而軍容若此，計將安之？”泉曰：“既稟廟算，驅率驍勇，事等沃雪，何所多慮。”僧辯曰：“不然。君之所言故是，文士之常談耳。河東少有武干，兵刃又強，新破軍師，養(yǎng)銳待敵，自非精兵一萬，不足以制之。我竟陵甲士，數(shù)經(jīng)行陣，已遣召之，不久當及。雖期日有限，猶可重申，欲與卿共入言之，望相佐也�！比唬骸俺蓴≈e，系此一行，遲速之宜，終當仰聽�！笔雷嫘試兰�，微聞其言，以為遷延不肯去，稍已含怒。及僧辯將入，謂泉曰：“我先發(fā)言，君可見系�！比衷S之。及見世祖，世祖迎問曰：“卿已辦乎？何日當發(fā)？”僧辯具對，如向所言。世祖大怒，按劍厲聲曰：“卿憚行邪！”因起入內。泉震怖失色，竟不敢言。須臾，遣左右數(shù)十人收僧辯。既至，謂曰：“卿拒命不行，是欲同賊，今唯有死耳�！鄙q對曰：“僧辯食祿既深，憂責實重，今日就戮，豈敢懷恨。但恨不見老母。”世祖因斫之，中其左髀，流血至地。僧辯悶絕，久之方蘇。即送付廷尉，并收其子侄，并皆系之。
會岳陽王軍襲江陵，人情搔擾，未知其備。世祖遣左右往獄，問計于僧辯，僧辯具陳方略，登即赦為城內都督。俄而岳陽奔退，而鮑泉力不能克長沙，世祖乃命僧辯代之。數(shù)泉以十罪，遣舍人羅重歡領齋仗①三百人，與僧辯俱發(fā)。既至，遣通泉云：“羅舍人被令，送王竟陵來�！比蹉等�，顧左右曰：“得王竟陵助我經(jīng)略，賊不足平�！倍矶貧g赍令書先入，僧辯從齋仗繼進，泉方拂席，坐而待之。僧辯既入，背泉而坐，曰：“鮑郎，卿有罪，令旨使我鏁②卿，勿以故意見待�！币蛘Z重歡出令，泉即下地，鏁于床側。僧辯仍部分將帥，并力攻圍，遂平湘土。
（選自《梁書·列傳三十九》，有刪改）
譯文：
王僧辯，字君才，是右衛(wèi)將軍王神念的兒子。從家中征召出來任湘東王左常侍。不久他又任新蔡太守，仍然兼任司馬之職，將軍之號不變。正遇上侯景反叛，湘東王命令王僧辯總督一萬水軍，帶著糧食給養(yǎng)赴援京城。剛到都城，宮城被攻陷，天子蒙塵受辱。王僧辯與柳仲禮兄弟以及趙伯超等人，先向侯景投降，然后入宮城朝見皇上。侯景把他們的軍器和糧食全部收繳，而對他們深加撫慰。沒過多久，侯景又派王僧辯回竟陵，王僧辯于是加倍趕路，日夜兼行，向西去投奔世祖。世祖秉承皇帝意旨，任命王僧辯為領軍將軍。
等到荊州刺史湘東王、湘州刺史河東王之間產(chǎn)生嫌隙，互生二心，軍隊無法統(tǒng)一指揮，世祖又命令王僧辯及鮑泉統(tǒng)領軍隊攻討他們，給足軍糧，約定日期出發(fā)。當時王僧辯因為竟陵部下沒有全部到達，打算等他們全部聚齊，然后集中前行。王僧辯對鮑泉說：“我與你一同接受命令南進征討，但軍隊陣容卻這樣不整齊，你的計謀將是什么？”鮑泉說：“我們既然已經(jīng)領受了朝廷對戰(zhàn)事的謀劃，率領驍勇的將士馳驅殺敵，形勢如同用熱水澆雪，還要多擔憂什么？”王僧辯說：“你說的不對。你所說的，只不過是文士的老生常談而已。河東王年輕時就有用武的.才略，武器裝備又很強，又剛剛打敗我們的軍隊，現(xiàn)正在養(yǎng)精蓄銳，等著我們去進攻，如果沒有一萬精兵，不足以戰(zhàn)勝他們。我所率領的竟陵將士，屢屢經(jīng)歷戰(zhàn)陣，我已經(jīng)派人把他們召來，不久將要趕到。雖然確定的日期已到，但還可以延緩出發(fā)的時間，我想和你一同入朝稟告這事，希望你幫助我說話。”鮑泉說：“事情的成敗，全在于這次出兵，出發(fā)是遲是早，最終應當聽從大王的命令�！笔雷嫔钥羾溃侄嗖录�，已經(jīng)暗中得知他們的談話，于是認為他們拖延時日，不肯出發(fā)，已漸漸有怒意。王僧辯將要入朝的時候，對鮑泉說：“我先開始說，你可以接著我說。”鮑泉又答應了他。他們朝見世祖，世祖迎著他們問道：“你已經(jīng)備辦好了嗎？將在哪一天出發(fā)？”王僧辯就把先前的話全向世祖說了。世祖非常生氣，摸著劍厲聲說：“你害怕出兵嗎？”說著就起身進入內堂。鮑泉震驚害怕，竟然不敢開口說話。一會兒，世祖派了數(shù)十名隨從出來收捕王僧辯。世祖自己出來后，對王僧辯說：“你抗拒命令，不肯出發(fā)，這就是想要和叛賊同心，現(xiàn)在只有死路一條罷了�！蓖跎q回答說：“僧辯深受朝廷俸祿，責任實在重大，今日被殺，哪敢有什么怨恨，只是遺憾沒有見著老母�！笔雷婢陀脛稠酵跎q，擊中王僧辯的左髀，血一直流到地上。王僧辯昏死過去，過了很久才蘇醒。世祖就把他送交廷尉，同時也收捕王僧辯的子侄，一起都關押起來。
正逢岳陽王的軍隊襲擊江陵，人心騷動不安，不知道怎么防衛(wèi)。世祖派自己的侍從去獄中，向王僧辯詢問防守的辦法，王僧辯全面陳述御敵方略，王僧辯當時就被赦免，并被任為城內都督。不久岳陽王敗退，而鮑泉圍攻長沙，盡力攻打卻不能攻克，世祖于是命王僧辯取代鮑泉。列舉鮑泉的十條罪狀，派舍人羅重歡率領三百名禁軍中的精悍人員，與王僧辯一同出發(fā)。他們到達鮑泉處之后，先派人通報鮑泉說：“羅舍人受世祖之命，送王竟陵來。”鮑泉十分吃驚，對自己的侍從說：“得到王竟陵幫助我謀劃戰(zhàn)事，叛賊不堪一擊�！币粫䞍毫_重歡拿著世祖的命令先進鮑泉的營帳，王僧辯率領禁軍隨后而進，鮑泉才拂拭座席以示迎接，然后又坐下來等他們發(fā)話。王僧辯進去以后，背對著鮑泉坐下來說：“鮑卿，你有罪，世祖命令我來拘捕你，你不要用以前的態(tài)度對待我�！彼透嬖V羅重歡拿出世祖的命令，鮑泉就從坐榻上下來，禁軍就在坐榻之側捆綁鮑泉。王僧辯接著部署軍力，調配將帥，全軍并力攻城，于是就平定了湘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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